第二十一章 藏在心里的悸动

我对蒋平的最初印象大概就停留在他那居高临下、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外表上了吧。那时的我心里想着，他也没有三头六臂，亦不是歪瓜裂枣的模样，小师父把他说得那样子，这么一个好看的人，实在是想不出来，他怎么能在别人面前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我心里越想就越是觉得想发笑，那么纯真的一张脸，怎么能在别人面前威严而绷住不笑出声的呢？给我有机会，我倒要会会，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这边还在思忖着呢，那边就自己送上门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他们说，他介在供应商和十荟团之间，每天在供应商那里所赚的钱就有两三千。我咂舌，人家一天所赚的钱，我辛辛苦苦半个月，省吃俭用，可能还存不了人家一天所能赚的。我倒要看看，他这钱，都是怎么赚的？　　原来，每天他的那些固定的供应商把货拉来仓库，然后按着往常的习惯打板放好以后，由他指挥那些人把那些货物放去货架就行。偶尔，他也会屈尊自己拉叉车去放那些供应商来不及去拉的东西，就比如那天的芬达汽水。　　小师父说，他的货基本上都不用点，数都是对的，那些供应商拉货来的时候她就会自己先点一遍数，拉来给我们这些复核的人看只不过是过一过场而已。还说反正他来这里那么久了，就没发现过他的货数目不对的情况。师父说的都是对的，所以当蒋平把那一板的芬达拉来给我们对数时，我就先叫师父去打单给我，然后我就照着师父教我的那样拿着货物单去核对数目。师父跟我说，我们是新员工，对工作不熟悉，核对的时候，最好核对两三遍，并且要自己去数，不要让供应商自己去数。我照着师父教我的方法自己去数，才数了一遍我就知道数目不对了，可是我并没有马上就说出来。我抬头看了看在旁边等着的不耐烦的蒋平，他的眼神似乎视我如无物，眼睛都不带夹我一下的。我把手倚在刚刚复核完的芬达上面，半偏着头仰望他。我记得那芬达应该是差不多一千多瓶吧，我的姿势似乎太过于悠闲，若无其事地丢给他一句：“数不对。”　　外面是磅礴大雨，伴随着那哗哗的雨声，他似乎有些愠怒我刚才所说。可我就是说给他听的，两军对阵，恰逢敌手，他有些愕然，我看到了他眼里闪过的光芒，可那只是一瞬间。　　我很给他面子，我朝着芬达的摆放不一样的地方努了努嘴，然后便看着他。他一看就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我知道，他那是长时间数那些数得来的经验。可冷不丁地给我这么一个小丫头一眼就看穿，他却并不迁怒于我，从他的眼神看出来，他心里似乎还挺高兴。　　一整个的时间里，他都不曾开口跟我说话，而我，除了当时的一句数不对我也没再跟他交流。　　我说不出自己当时的感觉，在我之前所有的人生当中我都不曾遇到过那么样的一个人。他不跟我说话，我也不愿意去和他搭话，可我们的心里似乎已经把要说的都已对彼此说了一遍，实在没必要再重复了。　　后来的一整天我都再没有去想过他，那个人好像在我的生命里出现了那么一会儿，然后进了我的心里，可关于他的来去与否，在我，却是不关心的。他就算是再不会出现，我也似乎不会再想起有关他的任何记忆。　　挨到下午六点半的时候才给我们吃饭的时间。滴水未进的我还得巴巴地等着别的人先去吃了饭才能把离岗证给我让我去吃饭，至于饭菜是否合我的胃口我根本就没曾想过。几十个人用十几张离岗证，也不知道那些管理人员是怎么想的？　　等到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的时间了，累得完全没了力气的我，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一样地蹲在仓库的门口。那炎热的天已经让我的衣服都湿了个遍，等到来接的车到了的时候，我蔫蔫儿地跟着他们别的人一起上了车，一个多小时的车，到白天的中介公司的时候已接近四点的时间了。我们几个没有家当的孩子还得在中介的帮助下去找超市买晚上睡觉的席子，车子一路开着，我们就一路看，看哪家的店门还开着，好让我们能进去买个席子回宿舍睡觉。不知道在镇上转了多久才看到一家便利店，还好店里有睡觉的席子，我们匆匆买了席子和一些洗漱用品回到宿舍的时候，那是四点半的时间了。　　提着那行李箱爬五楼的时候真有种要哭的感觉，从小到大给父母宠着的人，竟有一天，要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为着几千块钱来受这样的苦。　　热水器打开，哗哗的水声里似乎也有我心里低低的哭声。从洗手间里出来，找来空调遥控器，我看着眼前的自己的那一床席子，伸手把行李箱拉开，拿出里面两年前两百多块钱买的包，居然就那样枕着自己昂贵的包包就入睡了。还真如白天所说，我真的就只有一床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