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锁
伙计只是口头上惋惜,没有多少真心,堂而皇之地为村民开脱。星灵子们放在桌底的手攥成拳头。 “我的爹妈在战争里死了,师父收留的我,他没了,我就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女人扯这一张哭脸,可嘴里传出来的却是大笑,双臂忽地伸展,边笑转了几圈,如鹏鸟盘旋。 “后来,我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还记得自己将女儿抱在怀里时的感觉,暖暖的,软软的小肉团成为了她在寒夜里唯一的依靠。本该是母亲的她却像女儿一样轻轻地枕着自己女儿的小身躯,聆听微弱而有力的心跳。虽然女儿的生父是个人渣,但孩子是纯洁无瑕的,明亮的大眼睛睁开的那一刻,苓香宛若死灰的心再度燃烧,她决定活下去了,为了这个孩子,她坚强地活下去,撑着一口气,活到她和孩子都能自由呼吸的那天。 “大概是因为师父死了,那个婆娘变得疯疯癫癫的,不值得同情,据说,她把自己闺女掐死了,亲闺女啊。不过,老顾家也不怪她就是了,闺女嘛,不值几个钱。” 为了能让女儿好好长大,苓香委曲求全,在顾家人面前伪装出了顺从的模样。顾家老夫妇把她从柴房里放出来,让她能在家宅里自由活动,至于出村,则和以前一样想都别想。老夫妇两双眼睛没日没夜地盯着她,眼睛碌碌地从眼眶里凸出来,佝偻着背,整个人如活死人般。 她给女儿取名“鹿竹”,小名唤“鹿鹿”。几年过去,小女孩出落得粉雕玉琢,眼睛扑闪扑闪的,笑声如银铃悦耳,红头绳将软软的发束成两个小辫。苦命的女人本以为日子在慢慢变好,结果没想到厄运再次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隔壁村来了个老头,说他家有个男娃娃,缺个女娃娃来和他凑成一对儿。那人一打听,了解到隔壁有个玉团似的女孩,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坐着的驴车上装了好几匹花布。 那时的鹿鹿刚长到五岁,因验着不是星灵子,所以顾家人们也不心疼这个女娃,没考虑多久,就拿换了那车花布,任凭苓香怎么哭求都不为所动,还把她关进柴房里,不让她挂着哭相出来丢人现眼。 几个月后,苓香才被顾家人从柴房里放出来,那家子破天荒允许她出一趟村门去看看自己的女儿,顺便再从“亲家”那里扛几袋白面回来。 谁也没有想到,她再次见到女儿时,女儿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在金黄色的草堆里,一只干净的,没有任何人类麻布衣衫的幼鹿。 那户人家只说晚饭后小娃娃就跑出去玩了,迟迟不见回来。丧心病狂的“猎手”连一只五六岁的“幼鹿”都不会放过。 苓香没有哭,没有闹,抱着女儿从草丛里慢慢走出来,为其梳妆打扮,用红头绳炸头发,给她换上绣了喜鹊梅花的裙子,送了她最后一程。棺木入土那天,女人摸了摸肚子,对着长空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 “回去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那两个老不死的饭菜里下毒,一点一点,毒药在他们的身体里慢慢累积,等到发作那天,直接一命呜呼,外人看不出什么来,还以为是他们时候到了,鬼差来收。” 苓香咯咯笑着,嘴唇像浸了血。 “我使了点手段,把顾家的财政掌握在手里,让那个人渣变得离不开我,再也无法反抗我,对我唯命是从。还有那些害死鹿鹿的人……我给他们下了猛药,全身溃烂,让他们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女人咬破嘴唇,血和口脂混合成一抹妖冶的红。 “但是这还不够!不够!我要报复所有人,所有同流合污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苓香猛地指向筱悠,“包括你!你这个顾家人!姓顾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面对指责,筱悠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痛苦地捂住脑袋,承受所有的怒火,她已经认了,冠在自己身上的姓氏便是自己的原罪。 “他们既然把我和我的女儿当成商品买卖,那我就把他们的女儿卖了,反正他们也不在乎。可笑吧,那些村民坐视着我把村里的年轻姑娘都卖了,收了钱后又在抱怨没有媳妇。” 她说的都是事实,筱悠再清楚不过。 “我还在村里的井水里下毒,让他们慢慢死去。”苓香指了指躺在身后的尸身,“欺辱我的人,绑我来的人,至于儿子,留着他血的种,他一出生我就想掐死他!” 怒吼完,完全疯癫的女人咧嘴大笑,倏地笑意消失,眼底生出悲凉。 “不过,对你来说还是有些不公平了,你生父也是被买来续香火的孩子,后来那人渣出生后,那两个老东西就彻底抛弃了他,我知道这一切,可我还是恨,我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 苓香说话的语气起伏不定,显然已完全精神错乱,双手在热浪中扑腾着,腕上的那几个精致的手镯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