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见机达人知命4

情不可抹去，但你对他的好意，至少不要明目张胆的让我知道吧？”

“我这不算对他的好意，只能算是回报，我再说一遍，我是在利用他，为、你、做、事，利用，知道什么是利用吗？最终得到好处的究竟是他是我还是你？麻烦夫君想想清楚。此事一完，我与娄瑛两不相欠，到时我自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此事到此为止，如果你想继续胡闹，恕不奉陪。”

景南浔很认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就是觉得夫人好会算计。是不是谁都可以为你所用，不知不觉成为你手下的一枚棋子？”

林幺初也很认真：“但凡能帮我的我都可以去利用，或许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心的人。”

（别说了景泆，各有各的苦，你也不要怪林溆当初利用你了，她自己本身就充当了别人的一枚棋子。）

少女的声音沉稳之如冰水，荡不起涟漪：“我从来不是什么你以为的好人。”

“景南浔，你该学会利用别人，帮你去寻找你要的真相。”

“夫人这么说，就是你已经学会了。”

“我会，从前会，以后也会。查一个被人刻意隐瞒的东西，免不得要利用别人的，如果我不愿意去做，就不必开始这件事。既然开始，我就没有退路。”

“你不会没有退路，我会是你的退路。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不过是为了确认，你在做你自己。在闺阁做姑娘时太辛苦了，现在不用了，以后也不会需要，幺初，去做你自己，没人怪得了你。”

林幺初不敢确认自己没听错。

她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不知是给他听还是自己听：“我太…辛苦了？”

居然还会有除了自己之外的别人觉得，她从前过得辛苦。

听起来像个笑话，可能只有她自己确切的知道这是真的。

林家，多么光耀的门楣，嫡女，多么高贵的身份，加在一起才是层层束缚的枷锁，勒的自己喘不过气。

她得小心翼翼，得谦逊恭谨，得温顺良婉，得有林家嫡女的样子。

那道迈不出去的门槛，那扇关住自己的房门，那些必须背下的诗句。

不可多食的饴糖，不可松垮的腰身，不可拖延的就寝。

阿姐可以尽情的放纸鸢，自己只能被锁在屋内背《弟子规》。

阿姐生病了可以缺课，自己发着烧也要接受先生训导。

阿姐怕人可以躲在爹娘身后，自己绣花不好就要被爹爹责罚。

所有孩子的能够畅所欲言的权利，只能委屈的化作与阿姐的窃窃私语。

所有孩子用石子在地上画的天马行空，只能无奈的变成宣纸上高雅的梅兰竹菊。

……

这才是大家嫡女，外人口中光鲜亮丽。

沉稳，其实是用火生生淬炼出来的。

每每想有怨言，她便告诉自己，总要有人担，不是自己做这个嫡女，就要是阿姐了。阿姐人那么好，不该受这样的委屈的。

骗自己的谎话罢了，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让邪念凋敝，却也无法做到至善至纯，否则便难以生存。

因而，在慢慢的幼年时光里，她也不乏对“嫡女”的反抗。

偷看的画本子、偷习的兵法、偷学的骑射之术。还有林括不知道的是，每次林幺初被一个人留在屋内，她就凭着天赋赚来多余的时间留给自己，譬如做她最爱做的一件无聊的事，就是将烛蜡融到桌案上作画，模仿外边卖的糖画，而后掐准时间，在先生进来查验功课之前，将桌上的蜡清理干净。

这是一件再无聊不过的小事，可在那间空荡荡只有一张学案，密严严连只小飞虫都进不来的屋子里，对于林幺初来说，已经算很有意思的消遣了。

所以在景南浔得知那祛疤的药里有蜈蚣水蛭而大加嫌弃之时，林幺初第一反应是他居然会惧怕虫子。倘若在她小时候哪怕能碰上一只小虫子，恐怕会叫自己高兴上好久。

成长的过程太不符心意，朝朝暮暮之间，礼仪如影随形，不减反增，她得受着，不许逃，不准避。好在阿娘和阿姐能够体谅自己，从记忆中剥离出来的美好大多与她们有关，一点一点如烛火般慰藉着自己，便使得那间屋子也不再那么空荡。

比如爹爹要检查自己的绣品时，阿姐会提前帮自己绣好一件，便免去了爹爹的责备。阿娘也会给自己讲故事，那些自己不需要学的东西，作为母亲，沈昭情会满足女儿的渴求，月下的花木兰、岳飞、辛弃疾，栩栩如生，林幺初总觉得这些故事要比“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要有趣的多。

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