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入卫
着,持续到了第二天早晨。 邵树德一直待在城外大营内。 效节军军使霍良嗣押着大批粮草回到了营地,不过他的兵马却只剩下的两千四五百人上下了,居然还少了两百多。 “征粮时动手了?”邵树德放下手里的史书,问道。 下乡征粮,两千多人估计要分成几十股,还要留部分人集结在一起作为机动兵力,随时应对突发状况。人一分散,确实很容易出事,飞龙军深入敌后,最大的损失就在此处。 “回殿下,确实有军士遭到愚昧乡夫的伏杀,都已经处置了。”霍良嗣说道。 轻飘飘的“处置”二字,不知道包含了多少血腥的杀戮。效节军这帮魏博叛徒,确实越来越进入角色了。 “卫人为何会反抗?我在河南、关西,可从没这么多人敢反。”邵树德问道。 “因为殿下来自关西。”霍良嗣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直说道。 “为何?不都是大唐子民罢么?”邵树德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个回答,但还是问道。 “殿下……”霍良嗣想了想后,讲了件事:“太和三年(829),魏州书吏殷侔下乡公干,见乡间多有窦建德庙,父老群祭,庄严肃穆,感慨豪杰兴衰,遂作《窦建德碑》文。” 太和三年,大唐已经立国二百余年了。作为魏博的首府,魏州农村还有诸多窦建德庙,而且成了村民们定期祭祀的场所,非常热闹:“父老群祭,骏奔有仪”。 土生土长的魏州书左殷侔见了,非常激动,写下了《窦建德碑》。 碑文后面有一段:“自建德亡,距今已久远。山东、河北之人,或尚谈其事,且为之祀,知其名不可灭,而及人者存也。” 这表明了魏州文人殷侔的态度,或许也代表了很大一部分河北士民的态度——大唐立国二百多年后河北人的态度。 简直离谱!安史之乱前,契丹孙万荣、李尽忠叛乱,攻入河北。叛乱平定后,河内王武懿宗怀疑河北人助契丹,杀戮极盛,又一次重新撕开了伤疤。 安史之乱后,朝廷管不了河北,就更离心离德了。 本来大一统的唐代是极好的弥合东西分歧的机会,可惜阴差阳错,可惜了。 “现在还有窦建德庙么?”邵树德又问道。 “自然是有的,还很多,卫州城里便有。”霍良嗣说道。 “若无太宗,建德更该得天下。”邵树德说道:“效节军不要征粮了,全部收束回来。卫州窦建德庙,我要拨款重修,亲自祭祀。” 窦建德为人俭朴,不贪财、不好色、不吃肉,平日粗茶澹饭,穿麻布衣服。为人讲义气,在乡中耕田时,谁家有难处,都力所能及地帮助。 起兵以后,缴获的财富,全部散给将士们,一无所取。 攻占隋帝的行宫,获得千余美貌女子,全部放走,让她们与家人团聚。 不杀俘,抓获的隋朝降兵降将一万余人,“给其衣粮”,“送其出境”。 与唐军作战时,俘获宗室李神通、李渊之妹同安公主、魏征、李勣之父李盖等人,皆待以宾客之礼,后来还释放了。 严格约束军纪,不欺压百姓,对俘虏的士人,待之以礼。 还很有原则,敌对的滑州刺史王轨被家奴所杀,家奴执其首级来降,窦建德大怒,将这人杀了,并将首级送回滑州。 邵树德做不到窦建德这个地步,但不妨碍他的佩服。而且他又是敏感的关西出身,祭祀一番没有坏处。 “听闻还有安史二圣之庙?”邵树德突然又问道。 “回殿下,安史二圣之祠堂,幽州较多,成德次之,魏博最少。窦建德庙,魏州最多,成德也有,幽州则少一些。”霍良嗣说道。 田承嗣就曾经为安禄山、史思明父子立庙、建祠堂,并称“四圣”。 穆宗长庆元年(821),朝廷讨平淮西,幽州节度使刘总不安,归顺朝廷。穆宗派张弘靖赴幽州,居然看到了安史二圣之庙,大为震惊。于是下令毁庙,还开安禄山之棺戮尸,激起幽州兵乱,尽杀其随从、亲信,将张弘靖囚禁了起来。 各地民心、风气确实不一样,不能想当然认为所有人都愿意和你大一统。 张弘靖初入幽州时,是撑着伞盖,由军士们抬着肩舆(轿子)过去的。幽州士人见了,大为震惊。 河北军帅,无论寒暑,多与士卒同,没人见过大官还要乘轿子、撑伞盖的。 张弘靖饱读诗书,讥讽幽州军士“汝辈挽得两石力弓,不如识一丁字”,但幽州军人以意气自负,崇尚武勇,对他当然没什么好感。 河北,在朝廷眼中是异类。而在河北人眼中,朝廷何尝不是万恶之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