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蹲草丛
河南大地笼罩着浓郁的战争气氛。 小树林被砍得乱七八糟的,东一块西一块。 丘陵上到处是游骑和斥候,时不时有传令兵奔马而过。 荒野上渺无人迹,只有断壁残垣和村落废墟,在斜阳的照耀下诉说着苦难的生活。 偶尔行来一队驼马,惊飞灌木草中的鸟雀,在寂寥的天空久久盘旋。 李唐宾坐在废弃的道观内,处理了一整天公务的他,没有半点疲色。 子时了,他却感受不到哪怕一丝倦意。 大帅将五万大军尽付于手,李唐宾直感到身上有千钧重担。 也不知道大帅看上了自己哪点?他苦笑了下。 亲兵端来了一碗汤饼,上面飘着碧绿的葱韭,还有大块羊肉。 关北的牲畜是没法运到河南来的,除了随军转运的肉脯和奶酪。 草场不足。 往长安做牲畜买卖的商徒都能为了沿途的草场、水源私下里械斗,可见这也是一种宝贵资源。 三两下吃完汤饼后,李唐宾静静看着铺开在香案上的地图,久久不动,仿佛已经禅定了。 义从军八千众、陕虢军万人、河源军八千、积石军八千、天柱军七千,总计四万一千大军。看似不少,但在这片山脉起伏连绵,骑兵经常派不上用场的地方,在敌方堡寨林立,兵力未必比你少的地方,在对方内线作战,物资、兵员补充方便、花费低廉的地方,依然要东出,其间有大文章。 香案上红烛闪闪辉映,照着满纸陈兵布阵的杀机。 似是山雨欲来,晚风透过门窗吹了进来,纸张沙沙作响。 香案背后少了半个脑袋的泥胎木偶静静注视着面前的赳赳武夫,他正在做决定,一场关乎成千上万人命运的决定。 义从军青唐都已经进抵石壕寨下。 夫子、辅兵们正在砍树,打制攻城器械。明日,横山都这些重甲武士也将抵达,被人戏称为“步跋子”的他们将与青唐都一起,担纲攻城拔寨的重任。 死了人不要紧,硖石县还有上万党项山民可以补充进来。李唐宾不在乎人命,何况还是蕃人。 陕虢军磨磨蹭蹭,如丧考妣,现在才刚刚汇集到陕州,领了器械、钱粮,离硖石还有两三天的路程。 天雄军、顺义军、侍卫亲军留守,华州军在崤函谷道各险要处分兵把守,如果不足,潼关镇国军一万七千众也将派人支援,他们野战无能,但清理后方还是可以的。 邠宁、泾原、朔方、渭北、陇右、河西六镇,还在抽调土团乡夫,开往潼关,补充镇国军的人数。 主力固然要有,杂兵也必不可少,甚至需要更多。已经抵达虢州的阴山蕃部、河西党项之流,今后会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战场上。 河源军、积石军与天柱军待在一起,刚出硖石,未至石壕。 只有攻下石壕、乾壕、胡郭三地,前路才会豁然开朗起来。 李唐宾沉下心来,在幕僚递过来的命令书上签字用印。 …… 羽檄飞驰,信使很快抵达了一处幽深山谷之中。 谷外遍布暗哨,刚一靠近就被发现了,验明身份后,信使被带进了谷内。 夕阳晚照,给谷中的林木、山泉染上一层红霞。 谷中搭起了不少帐篷、茅屋。部分军士在和衣休息着,还有人在照料马匹、保养器械,不过都尽量不发出声音。 牧草被收集了起来晾干,作为马料储备。 大宛苜蓿这种东西,在灵夏本地被大面积种植,是优良的牲畜饲料,马也很喜欢吃。 大帅这一招,还真是神来之笔,等于凭空多出了不少马料,一年可以割三到四茬,生长极快,产量贼高。 只可惜杂草还是太多,挤占了不少牧草的生长空间,若遍地是牧草,那就能和在草原上一样,来去如风了。 “白将军,有军令传来。”信使递过了两封密件,道。 “辛苦了。”白珪从地上坐起,随后一愣:“怎有两封?” “不知。” “带这位兄弟下去休息,一会送他走。”白珪吩咐了一下,随后拆开密件查看。 一封是经略使李唐宾写的,意思很明了,同意了他和高仁厚提出的作战方案。 兵力就这么点,地势还这么复杂,不用点非常手段,怕是很难打开局面。 另外一封让白珪看得精神一振,妹妹找人代笔写的“家信”。 白珪反复看了三遍,最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嘴角已经有了笑容。 自会州投奔大帅以来,白家打拼多年,终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