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神坎·与虎谋皮(上)
- 其实咏夜去过楚馆青楼,还去过不少回,小瀛洲嘛,沧浪阁刺客们核销领钱的地方。虽然她只下过地库,从未上过楼,所见名伶妓者,也就渡川那一个,还是个成天扒拉算盘珠子,日日和沧浪阁中人厮混,鲜少开门干本行的假名伶。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上过楼,没拜访过层层罗幔后头的温柔乡,她一个闯江湖的,又不是那大门不出的白纸闺秀,也还是知道,一家标准的青楼,大概是个什么模样。 首先,一家青楼,务必得有极强的辨识度,也就是说,你刚拐上这条街,打眼儿就能瞧见彩幡招展,侧耳就能听见楼中姑娘莺啼婉转的揽客声,再走两步,脂粉气扑面而来。 再者,一家青楼,从外头看,必定是,姑娘们几乎要扒着楼栏飘荡出来,她们挥舞的袍袖溢出窗框,比彩幡更加招摇。 而门口拉人的姑娘和鸨母,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将你往里扯,手上力道不容小觑。 咏夜当真见识过的,想当年她亲眼目睹,景容,一个习武之人。鸨母,一个还不及他上臂的矮胖妇人。横空而出,双臂一抡,薅在腰上,生生拽得他一踉跄。 咏夜站在一旁,呆若木鸡、头皮发麻。 是以由上,咏夜曾自以为,勾栏妓馆,总归都大差不差的。她甚至肖想了一番,谭延昭横空而出,扯着花灼往里拽的光景。 要说这二人拉扯,还真是胜负难料。虽说花灼身量也高,也有武艺傍身,可毕竟带着伤,柔弱不能自理。虽说谭延昭,也是矮胖,可瞧他那副虚不受补又养尊处优的模样,恐怕撑不到双臂一抡这地步,光来一个横空而出,就横出半条命去。 而等咏夜真站在须尽欢门口台阶上时,不免因过大的心理差距,而有了片刻的迟疑。 此处生意可是真好啊,庭前宾客,络绎不绝,且还都是锦衣华服、钱袋鼓鼓之辈,放在别处任何地方,这些人,都得是大摇大摆,十来二十个小厮婢女簇拥伺候的贵客。 但在须尽欢,却无人搭理,别说揽客的莺莺燕燕,就连看门小厮,也只管原地站着看门。 即便如此,这些个贵客,也毫无怨言,几乎是只进不出,鱼贯着往里涌,生怕晚了一步就拿不着号牌。 堂中侍人众多,他们周全有礼,亦步亦趋地服侍,但也极其安静,绝不像咏夜见过的那些鸨母、姑娘,揽客的词儿全是自编自造,扯了嗓子,各凭本事。 这些侍人,穿着差不多的衣裳,素净但不廉价;挂着差不多的笑脸,谦和但毫无感情;说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一字不多,也一字不少。 至于楼中的,欢人、雅人,男男女女名伶,放眼寻去,不见一人。 就连前方高台上的乐工和舞姬,估摸着也真就是专门的乐工和舞姬,并非楼中人。 咏夜揣着一肚子狐疑,跟着带路的侍人往里走。 虽说须尽欢迎客无论男女、无论身份,但到底还是男子更多光顾些。形形色色、宽窄胖瘦的男的,来这种繁华的声色之所,谁还不知道谁的心思?便无需再端着斯文,只管露出吃喝嫖赌的本色来。 咏夜对声色犬马没有意见,对七分自得三分油淫的嫖客也没有所谓,只要他们别凑上前来。 但倒霉的是,此处人挤着人,脚蹭着脚,她几乎能闻到刚刚擦肩男子呼吸中浓烈的酒臭味,可道义来说,又不能因人家长得丑、身上臭、表情□□,唾沫横飞,就暴起将人家揍个半死。 她只好屏住呼吸,踮着脚,束着身子,双肩双臂几乎扣到胸前,在有限的干净空气里,最大限度地折叠自己。 然而还是防不胜防,刺客的神经猛得一跳,果不其然,即刻便有一只男人大手挨上来,那人似乎到前头有要紧事,嫌人流太慢,便上手想要直接扒拉出一条捷径。 咏夜一个闪身就往旁边躲,动作之快,神情之厌恶,仿佛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泼了粪水。 “你长嘴是漏风用的吗?”这句话都到嘴边了,又生咽回去,理智告诉咏夜,此行有大事,不可节外生枝。 但理智没告诉咏夜,这一闪躲,朝着的方向,不出意外,会撞到花灼身上。再不出意外,她会落进花灼怀里。 是以,待她满腔子的嫌恶被混着药香的草木气冲散之时,正靠上了花灼肩膀。 然因这退避而腾出的一点空档,登时就被两个壮汉挤上来占满了,石墙一般堵在这儿,教人进退不得。他们虽然不臭,甚至还熏了浓香,但却像火炉一般带过来一股子混了香料味的热气。 咏夜屏住鼻息,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吐了。 头顶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似乎还带着笑。 她听见衣袍抖落的声音,而后便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