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神坎
小姑娘从没去过逐神坎,当下心里正欢脱,走得步子便跟着轻快起来,咏夜目送着她拐过游廊,而后目光便没了着落,散漫在半空。 汤药味从小厨房飘出去,随着竹苓的步子,染到整个小院里。 这药,是不是很苦? 心里没来由涌出这么一句。 让她滞了片刻。 那就等从逐神坎出来吧,要想查飞廉往事,顺藤摸瓜,逐神坎是唯一的线索,绕不过去的。 况且,那地方似乎是个鱼龙混杂的大场子,他身上有伤,有她在,也能安全些。 那就再等几天吧。 就几天。 翌日清晨,青要山最快的云车,从层云叠嶂之间腾空而起,拖了一条细长的云尾,风一般往北边去了。 武罗站在山头,瞧着那辆车渐渐缩成一个小点儿。 “老风神借的,也是这辆车。”她没有回头,但知道,升卿就在身后,“当时未曾留意,现在想来,便是他去逐神坎后,没有几年,就遭了那场祸事。” “逐神坎,那是个怎样的地方?” “卧虎藏龙,各自章法。就好像……”武罗想了想,轻笑道,“还真就好像一个江湖。可巧咱们这位中山神主,便是从江湖中混迹出来的,这一次有她在,或许能闯出个不同的结局。” “我听说,你是为了我……” 武罗回过头,朝升卿伸出手,他便上前来,牵着。 “升卿,你看咱们这山,明面上平静、安乐,但我这一回,愈发觉得,青要山里,藏着了不得的祸事。它比你、我、比这山,都还要久远。这件事,或许风神知道,然后他便死了。我原本想,若是当年,我再细心一点儿、机灵一点儿,兴许就能察觉出什么,那么飞廉是不是就不会死。可今天,我突然想明白,或许是飞廉不想让我察觉。当年他突兀而至,又半日即走,甚至将前往逐神坎的行迹透露给我。” “他怀疑你。”升卿沉默了片刻,方道,“又或许是……” “又或许是,他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而我,是他留下来的一个引子,如此,后面的人,才能有迹可循,才能继续把事情做下去。” 武罗顿住了。 立春时节的晨风,仍旧寒意嗖嗖,她的心里也如这风一般,凉着,落不了地。 是怎样的一桩祸事,能让飞廉这样的上位神,三缄其口,甚至搭上了性命。 武罗只觉得浑身冰冷,她不是个善筹谋的人,但这一次,她至少知道了,防患于未然的道理。 “备车,我要再去一趟寂灭司。” - 与此同行,北方的天际之上,咏夜的云车一路穿云破雾。 越往北去,越觉得春寒料峭。 和中山不同,北山与大荒接壤之处,本就寂寥,这个节气里,枯旷的莽原,尚且见不着一点儿青绿,更瞧不见什么灯火与人烟。 待到出了凡间地界,便更无生机可言,纵然春日当空,也只是将脚下黑黢黢的辽原,照得愈发曝露罢了。 直到逐神坎出现在视野中。 崎岖的长谷,横亘南北,从云车上往下看,就好像劈砍在荒原之上的一条刀痕,在这凛冬尚未褪去的孤立之地,显得愈发漆黑而狰狞。 等落了云雾,再靠近些,便模模糊糊瞧见下头的屋舍和楼宇,还有高阁上飞扬拂动的彩幡。 即便是最荒芜的时节,可眼下的长街闹市,每一片闪着光的青金瓦、每一幅熠熠的幡旗,都在向来访者们宣示,这里的一切,都远比那春情繁盛。 初来逐神坎的人,总会被第一眼惊艳,不全为这里的盛景,更多的是慨叹于这片死地上,经年翻涌出来的生命力。 死地。 这个词在咏夜心里滚过,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事实。 若与神明相克,所以被称为死地,那么由此看来,有神无神,这世上的人鬼众生,却都能活出一片自己的生机。 “在想什么?” 花灼的声音从身后穿来,听上去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可咏夜自然是知道,这一路上,他的目光有事没事便锁在自己身上,说直勾勾有些夸张,但也几乎算得上如影随形了。 “没什么,发呆而已。” 咏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遂准备接着发呆,就这么冷着一直到云车落地。 但花灼显然不是这么打算的,她越是回避,他就偏要去触碰。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准备什么时候丢下我,怎么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