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官(四)
r> 早饭席间,暮朝朝忙着吃,眼睛却也没歇着。她很爱偷着看咏夜和花灼,尤其此刻他俩并排坐着,一个清绝一个艳绝,就好像花嫋嫋那本故事册里写的美人和公子。 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抵都爱幻想风月的故事,才子与佳人,墙头与马上。可暮朝朝有些许的不同,旁人都是将自己放在故事中,带入进去作个美梦,可她不是,她的风月故事与自己无关,而是如同写戏的文人,专爱将好看的男男女女,搁在思绪里凑成一对,研磨提笔,写它百八十章悲欢离合、浓情蜜意。 比方说她此时,就正隔着汤碗作掩护,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正瞧着山神娘娘刚抬了抬手,未等伸出去,花灼前辈便将远处的蘸碟推到了她面前。 这脑袋里就开始研磨提笔了。 再看山神娘娘,似乎微微一愣,却还是自然而然沾了碟子。花灼前辈嘴角含着笑,仿佛在为这样的默契而欢喜。或者,或者,人在愣神见最能出真情,说不定花灼前辈就是在为神主那一愣时,那一贯清冷的脸上,转瞬即逝的一点动容,而欢喜呢! 暮朝朝一口接一口喝着汤,一笔接一笔在心中写着戏,碗都空了,还端着,一动不动的,引得一旁的桃屋直侧目。 “那个,朝朝姐姐。”他小心翼翼问,“汤还有的,我再帮你盛一碗?” 她这才回了神,赶紧遮掩了自己的心思,正色道:“啊,没关系,我自己来!”一溜小跑厨房盛汤去了。 若心中的呐喊有声音,此时满屋子的人,不,应该是整个敖岸地界的人,该都能听见一个清亮的少女音,正欢天喜地,高声唱着一句重复的歌词:“甜到了,甜到了,甜到了” 用过饭,咏夜遣桃屋将暮朝朝带来的大盒子搬进厢房,还以为那是行李。 然暮朝朝直摆手:“不是的,那是给山神您的,是大朝会要穿戴的朝服和首饰。” 其实跟凡间官场差不多。在仙界,品阶较高的仙者,因时常要面见天帝,或者参与九重天阙的诸多典礼盛事。所以有专门用来觐见的服饰。 统共有两套,祭服和朝服。 祭服少用,又隆重得要命,几乎只在各自的神位仪仗上穿一次。就像上回,咏夜入主中山时,穿的便是祭服。隆重而繁琐,冠重如大石,佩戴之多,叮叮当当的玉石宝器,整个人宛若行走的百宝架。 而朝服,则轻便许多,也更常用。 正月初一,天帝的大朝会,就是要着朝服的。 咏夜打开那盒子,眼前一黑,错愕地发问:“就这也叫,轻便许多?” 盒子有两层。底下是个抽屉,一拉开珠光宝气直晃眼,摆满的首饰环佩,不是用来挑选的,是统统得戴在身上的,咏夜打量着,也没比那套祭服的佩戴少多少啊。 余下的巨大空间里,一层又一层叠放着的,全是衣裳。 她拿手指一层层扒拉过去,心说,这要是都穿上身,还不裹成个笋子? 瞧着山神娘娘一脸嫌麻烦的模样,暮朝朝赶紧解释:“大朝会当天,您进了殿,几乎就不用走动了。所以不必担心,这套衣裳不是用来行动的,就单是个门面。”末了又试探着问,“您,您到时会穿吧?” 她听说,咏夜是个爽快性子,但脾气一般,是个极怕麻烦的人,所以她这心里挂念好几天了,要是山神嫌烦不愿穿,可怎么向天帝交代啊。 她这个担心,不是没来由的。那东荒云家的小少主,云涯,就嫌弃自己的朝服拖沓繁琐,连走路都费劲,故而从来不穿。白帝他老人家每每因此,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呼“成何体统”,当堂训斥。 云涯也就算了,她非但不怕,还敢顶嘴,气极了还敢掉头走呢。但咏夜不同,她没得云家那样的家世撑着,又是凡胎的新神,万一触怒白帝,可就麻烦了。 看暮朝朝脸色为难,咏夜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着想。况且,在大朝会那样的场合,她可不想搞出挑之事,巴不得能在众仙之中,全然融入,融成一个谁也注意不到的影子才好呢。 所以她点点头,又没忍住点了点暮朝朝忧虑的眉头,宽慰道:“放心吧,入乡随俗与出头椽子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不过,”有一件事,她必须坦白,“这么多层的衣服,我也不知道怎么穿啊。” “神主放心,不是还有我呢吗。”暮朝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别忘了我在九重天阙,可是司礼的呀,这些礼服啊,形制啊,倒背如流保准您当天不出岔子。” “你这礼官做得好好的,为何突然想下来做山神官呢?”这话是花灼问的。 拆朝服时,他一直在厅中喝茶,听二人讲话。听着听着,这不就抓了一个重点。 “我也没想到会轮到我。”暮朝朝如实回答,“这事说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