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华筵(三)
吉日到,仙塾开礼。 赋冬果然是个靠谱的,将图上绘的华筵盛景,原封不动搬上了台面。没人敢相信,这座晃耀人眼的仙山,在不久前还是一片残垣荒土。 因是寒冬,万物萧寂,怕扫了兴致,故而将整座山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仙障,春官略施术法,障中便流转成春景,化作了烟花三月,果然应了那句“别有天地非人间” 来参礼的众仙,全都卸了厚重的披风大氅,着单薄漂亮衣裳,穿梭在花枝与春叶中间。即便是神仙,平日里也不能由着性子篡改时节,所以在一派严寒中乍见旖旎春色,众仙都格外心悦。 今日来的神仙虽多,却没有仙阶太高的。只因那些位高权重的神,无需给区区仙塾弟子的结业礼赏脸,也断不会在这群尚无阅历的年轻仙者中,擢选自己的麾下。 这样也好,不必为了他们守着礼数、端着小心。这一群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仙者们聚在一起,全都放松了架子,嬉笑怒骂、吃喝攀谈,格外融融。 而初上任的咏夜,前脚得了中山神印,昭告四海,后脚又办了这好一出钟鼓大宴,藉此得了不少赏识。仙者们但凡见了,都愿意拱手称一声“中山神”。 彼时,中山神正拿着一叠帖子,在神职考校处做最后的核对。现下来看,今日开擢选的,神职最高的仙,便是归墟主悬檀了。 帖子是递了,可这人,这么还没来。 考校处陈设着众神擢选所需的器物。幻境、文书、法器五花八门,全是一早就运过来的,再看归墟这处,空空如也。 咏夜合理揣测,这人八成要反悔。 她往仙塾弟子的方向看了看,颇担忧。 名单上写了归墟,小秋一定看见了,此时必然欢欣鼓舞。若悬檀果真不来了,今日这钟鼓华筵,就要平添一个伤心人了。 前前后后又忙了一会儿,活计都做完了,只等开礼的钟。 悬檀仍不见踪影。 这事,是人家别人的恩怨,是私密事,咏夜本不打算管。可一想到前几日,送小秋回仙塾,眼见着那小姑娘,满怀期待偷跑出来,又落寞着回去。一想起这事,咏夜心里就生气。 连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悬檀的所做作为,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实在过分,更何况小秋了。 当下,那归墟主大有出尔反尔的嫌疑,咏夜心里头也上了气,索性就在山门口等,看他究竟来是不来。 看着仙障外寒气凛然的北风,席卷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头,再想想一会儿小秋哭丧却强忍着的脸,真教人头疼。 人家小莲花难道是什么凶神恶煞吗?堂堂归墟主,活了不知多少万岁了,何以还欺负一个小姑娘。 咏夜等得很闲,便又将小秋对悬檀的心境捋了一遍,便愈发觉得不值。回头定要问问小秋,如此执着到底是看上了悬檀什么,难不成是因那一张温润俊俏脸?可悬檀虽说好看,却算不上艳冠的,更漂亮的大有人在。那怎么就铁了心,非要去那风哭鬼吼的归墟讨生活呢? 咏夜和小秋,于情、于义,全然两种人,她这般快刀斩乱麻的性子,自然理解不了小儿女柔肠百转的情怀。 不过好在,这份百转情怀似乎终于得到了回应。咏夜蹲在山门口,打眼看那寒风里,秃山头上飘来的,正是归墟的车架。 悬檀几乎是踩着点儿来的,见咏夜在等,有些意外。 “中山神主是今天操办席面的主人,你怎么还不进去?” 咏夜也不同他虚礼,直接道:“不把你等来,我可没底气见小秋。” 悬檀果然就没回音了。 咏夜也不理他此时这这那那的心思,只带人往里走,步履飞快,管他后面能不能跟上。 悬檀疾走两步才赶上来与咏夜并肩,气息不太平顺,但还是解释了一句:“她不过发发小孩子脾气,你无需挂心。” 噢,这应当不能算作解释,且还有敷衍塞责的嫌疑。 咏夜本不打算与旁人掰扯旁人事,可这话说的,实在教旁观者都心里搓火。 她停了脚步,颇有些疑惑,也颇有些严肃地发问:“我猜你应该不是真的傻,但我实在不知你这弯弯绕绕、反反复复是为何意。” 本以为悬檀既然递了帖子、现了身,便是有意缓和与小秋的关系,谁知都到门口了,他却来了这一副说辞。 咏夜要在进去之前将事情问明白,于公,一会儿真开了礼,他俩在僵起来,台面上实在不好看;于私,她不想让小秋再碰一个冷钉子,在众人面前难堪。 “你既然都回绝了小秋,为何还要给我递帖子呢?” “瑾俟生于归墟,我又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