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
云家遣人来青丘,给咏夜仙者送刀。 呈上一个修长的黑檀木匣子,无华但贵气,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送刀的人还带了云涯的口信。 “小少主说,云家锻造的神兵,只送自己人。她想交您这个朋友,便以此刀略表诚意,万望笑纳。” 对每个习武之人来说,兵刃既是伙伴又是臂膀。咏夜的攀星刀断了,说不心疼是假的,成仙以后,忙于打探段空林的情况,一直分不出心思来想断刀的事。现在看着云涯的赠礼,心中不免感怀。天意一般,攀星与凡人咏夜一起死去了。 一人一刀,终成江湖旧事。攀星逐月最后一次双刀合璧,斩杀原碣昆莫的壮举,会成为长辈们说给弟子的传奇故事。而攀星折刃,空留逐月的遗憾,也将伴着“欢合古难全”的喟叹,化作生者手中的一杯愁肠。 咏夜碰着沉甸甸的刀匣,没有立刻打开。 “只见过一面,云涯就送你刀?”花灼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按说他该静养的,也不知是什么,让他躺不住。 “打开看看吧。”花灼知道,咏夜迟迟不肯开匣,是想起了旧时光。 曾经的日子那么好,谁又能割舍得下呢?这其中的酸涩,他再深谙不过。于是故意插科打诨,“天下神兵,云家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云涯这是大手笔啊,你若不要,不如给我?” 咏夜斜了他一眼,果然打开了刀匣。 看得出,是仿了攀星。习武之人不好总换新刃,旧刀跟她这么多年,其形制用起来最是顺手,也不知云涯是如何找到攀星原型的。 刀鞘是黑檀木,以乌金包镶,通体漆黑温润,有高古雍容之气。纹饰简单却极其精致。在浑厚的乌金上精雕出纹路,再将韧性上乘的银,制成薄如蝉翼的箔,一点点嵌进去,细细打磨,错银的竹枝便从鞘口生长出来,像瘦金书写的江湖诗篇,遒劲洒脱,潇潇簌簌。 刀柄上封着的青黑皮革,摸起来柔软,握起来稳妥。 “是犀渠的皮。”花灼颔首道,“这皮毛软和柔韧,却能抵御劈砍磨砺,是做铠甲内衬和兵刃手握的上乘材料。但犀渠凶猛,寻常道行的人,别说剥皮了,根本都近不了身。所以它的毛皮,只有云家军才用得上。” 咏夜听闻,赶紧又摸了摸这千金难买的刀柄。 果然是神兵利器,它仿佛嗅到了主人气息,在咏夜掌中汇集了一股盈盈力道,温柔明灭,似乎是在催促她拔刀。 咔嚓。 刀身半出,只觉一股清绝凛冽之气破空而出,气劲所致,树叶飒飒飘落。 她眼睛刷就亮了,可真是一把绝世神兵。 刀刃缓缓出鞘,映出寒光一束,照亮了清寒眉眼,随着冽冽轰鸣,刀光四散如月华倾洒,带起一阵浩荡长风。 这把刀,形制上仿了攀星,风骨上,则描摹了咏夜其人。 刃表上刻刀铭二字:沧浪。 咏夜见此,不由恍惚。 沧浪之水,清也,浊也,自在人心。 花灼捕捉到她眼中瞬间的明暗,以为她又想到了沧浪阁,触及到了伤心处。 但她却抬起眼,眸中清光一片:“小少主给这把刀取了最好的名字。沧浪的风骨,我会一直守下去。” 她说这话时,神情专注,所以没有看到花灼眼中的惊讶与动容。 这个看起来淡漠而锋利的女子,有孤直而清明的心肠。 凡人升仙者,大多遁世悟道多年,修得一身所谓仙风道骨,向来善于无为避世。而仙界治世,又讲求秩序使然,冷眼旁观。因此这些人可谓是浑然天成的神仙,都用不着入乡随俗,即刻便能领了神职上手。 但咏夜不同,凡人之身,区区百年,她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命途遭遇如此大的变故,却还能捧着一腔赤诚,攥紧手中之刀,说一句“守沧浪风骨”。 而神明,活了百年,早已不敢轻易说出“守道”、“守义”之言。因为他们最是知道“彩云轻散,好梦难圆。”他们周全、谨慎,所以不轻言、不许诺,所以缄默。 花灼少时,也曾满身热忱,狂妄笑骂过那些心如磐石的神明,说他们活着仿佛死了。可他沉郁暗牢多年,消磨多年,少年心气空付流水,不敢再言信了。 咏夜的出现,那么突兀,那么混不讲道理。她格格不入上来,格格不入行事,与天帝对峙,和云涯结伙。笃信什么就做什么,说做便做,谁都拦不了。她是一股蛮横的力量,撬动了花灼那日渐板结的心境。 万千思绪在脑海间翻涌,花灼在想取舍与进退。 咏夜却打断了他。 “哎,发什么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