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灼
咏夜这会儿,正在另一方天地里挣扎。 她不是没在鬼门关口闯荡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境,也没少遇见过。但再不济,也要这人能动弹才好后生啊。 她身体僵硬如木头,挺尸如死鱼,使了半天劲,眼睛都眨不了一下。最后不得不凄凉承认,这回真要没命,怕是要担一个英年早逝的名声了。 从前,她想过很多次,人死了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万万没想到,是如此这般煎熬。什么奈何桥、孟婆汤统统没有。眼前一片漆黑,脑中一团浆糊,身体里仿佛有一棵破土生长的树,从血脉缝里拼命挣扎,要将她连骨带肉拆解开。 慢慢的,情况好了些,虽然还是动弹不得,却开始觉得周身轻飘飘了。 想来,我是灵魂出窍,要飘进地府了。 是真要死了,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她用仅剩的一点点意识,费力地去回忆沧浪阁的一切。师父、师娘、她小时候的种种…… 但想着想着,便开始颠三倒四,头脑愈发昏沉,迷糊糊地几近睡去。 迷离之间,忽觉得眼皮一片赤红,这种感觉,应是前方有强光。身子越发飘忽轻薄,仿佛是在这强光之下的滋滋水汽,即刻就要蒸发殆尽了。 飘飘的,轻轻的,越飞越高。 然后…… 咏夜几乎要张开意念的双臂,从容赴死了,就觉得迎面挨了一记猛拳,一拳就将她锤懵了,一拳就把她从轻飘飘晃悠悠的半空砸回了地上,一拳就给她那如烟如雾的魂魄砸瓷实了。 残存的意识最后,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是个男子,那声音真好听啊,低沉的,沙沙哑哑,尾音里拖满了笑意,调了蜜一般,周围的虚空也因此温柔起来。 那个声音说:“咏夜?真是多谢了。” 而后便堕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再醒来时,只觉得周围安静而温暖,她躺在被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我竟然还活着。 此时的光景,就像以往每次小憩醒来,拥着棉子,舒服地醒盹儿。 这让她恍惚了一阵,仿佛之前种种都是在做梦,她还在沧浪阁,一切都没有变过。 床边探出来一张陌生的脸,是一个仙女般的美人。 如此看来,一定不是在家,沧浪阁可没有仙女。 “您醒啦?” 仙女语气关切,伸手探咏夜的额头,又拿指尖背贴贴她脸颊,另一只手挽住袖口垂坠的薄纱,朝雾一般从眼前划过,带起香气幽幽。 “是你救了我吗?”咏夜支起身子,简单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哪?” “不是我,是我家老爷、三公子、四小姐救的您。” 嚯,咏夜心说这好大一家子,招摇山附近还有这么个名门大宅吗? “我叫咏夜,是招摇山,沧浪阁的弟子。”她自报家门,沧浪阁的名号总是很有用的。 从床上起来,觉得神清气爽,走走,更觉身轻如燕。 “你们给我用的什么药?怎么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毕竟是从山崖上掉下来啊。 “您先坐,这件事,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说。” 这仙女,名叫春盏,是花家女侍。 春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捋顺了,把咏夜已经做了神仙,当前身在青丘花家养伤的现状告知了,然后谨慎地盯着她看,怕她接受不了,出现什么毛病。 这事确实不太好接受,它超出了咏夜毕生的想象力。 她一动不动静止了好久,先想这莫不是个骗局。就像那些卖假药的道士,先天南海北、怪力乱神把你讲晕,然后反手掏出一颗浑圆水滑的仙丹,跟你说,平日十两,有缘五两,这种鬼话。 可普天之下谁会拿“你成神仙了”这种理由骗钱呢?谁会跟春盏似的,废了这半天口舌,都不从兜里掏药丸子呢? 是不是真的,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她飞快地下床,身形敏捷,脚步极快往外蹿。给春盏吓了一跳,都来不及反应,只忙喊:“仙者小心门槛啊。” 冲出房门的瞬间,满园的奇花异草、云蒸霞蔚纷至沓来,院内扫洒的几个小狐仙,一个个貌美如花骨朵儿,都往这边侧目,还朝她笑。 春盏追出来,怕咏夜再跑,索性拽着她袖子。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道:“知道姑娘不信,您看看我,现在可信了?” 春盏头顶,卜灵卜灵冒出来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那张花容月貌的脸顿时俏皮可爱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脸上起了两团红晕,连带着耳朵尖儿内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