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戏
焉莱骑上租来的摩托车,在放学路上等陈实,扔给他一个头盔。 陈实掂着头盔在手里打转,脑子也在打转,一番思想斗争后,他同意焉莱送他回家,但不能送到目的地,而是在距家一公里的加油站停下,理由是那里都是大路,焉莱自己回去,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焉莱骑着摩托车一路驰骋,低沉的车鸣声撕开街道入夜的幽静,两旁亮起的路灯像两队气势威武的卫兵,护着他们稳稳前行,陈实的双手,环过焉莱的腰身,交叠相扣,焉莱身材娇小,被倾身贴靠着背,像是被抱在了怀里。 她的脸猛地热了,对着右上角喊话:“松点,痒。” 陈实为难:“手没地方放。” 确实,空间小,他手又长,总不能举着吧。 走了小段,陈实叫停她,说他来骑吧。 她坐到他身后,手拎起他的两侧衣服下巴,但在陈实忽然加速后,还是环住了他的腰,焉莱以前觉得陈实过于瘦削,作为男孩子似乎有点弱不禁风,但现在感受并非如此,他的腰腹很结实,摸上去如同被沙发皮子包起的木板块,有点软,又有点硬,手感很好,不知道躺在上面感受如何? 想到这点,她禁不住骂自己不要脸,并克制着可怕的念头再次来临。 半道上,陈实忽然把车停下,焉莱侧过头才看到,有交警拦停了他们。 陈实超速了,因为超得少,不罚款,只教育。 教育他的交警三十多岁,面相和善,讲起交规循循善诱,但看到她时,眉头骤然紧蹙,语气严厉起来,摩托车有规定,不能载十二岁以下的未成年,小子,作死啊!焉莱摘下了头盔,说他们是同学,交警看清了,恍然大悟,原来是小个子大姑娘,但载女朋友也不能耍酷,考试要争第一,安全也要第一。 焉莱想澄清他们不是男女朋友,被陈实催促,快上车吧,再不走就更晚了。 高二平稳过渡到高三的那些日子,他们有学习、考试,也有劳动、美食和摩托车,和偶尔来几局的乒乓球。 直至一个雨夜来临。 那是高三的第一个星期,一向初春少雨的嘉岭县像被封进了雨季结界,下个不停,下午放晴了几个小时,到了晚上又下了,学校门口的打印店门前,焉莱将雨披放到陈实手中,和他朝停放摩托车的地方走。 在她迈出的脚还没落地时,陈实将雨披披到了她身上,别骑了,打车吧。 话音刚落,一辆缓缓驶来的黑色大奔停在了不远处,郑秋燕撑着花边紫色小伞从驾驶位走出,隔着哗啦啦的雨水,喊陈实上车,又说他不应该在雨天穿白色运动鞋,踩脏了很难洗。 焉莱站在雨里,有些茫然,因为她确定对方看到了自己,却又没看到自己,因为郑秋燕既没好奇地问她的名字,也没亲切地跟她说话,哪怕是点头之交的微笑,但她还是礼貌地同郑秋燕笑了,阿姨好。 郑秋燕的大半张脸掩在雨伞下,焉莱没听到她的回应,也没看到她的表情。 “好洗难洗也不用劳你动手。”陈实生硬地说,然后扭头寻身后侧的焉莱,“一起坐吧。” 焉莱推辞:“我坐公交就行。” 陈实脸色沉下去:“等不到公交车来,你就成落汤鸡了。” “那谢谢啦。” 焉莱虽是对着陈实说,但眼睛是看着陈母方向的。 但没等她走近,却听陈母说:“我们不顺路。” 焉莱听出陈母的弦外之音,啪嗒啪嗒踩过雨水的脚步停下来,撩了把额前被雨水淋湿的刘海,爽朗地笑。 “陈实你快回家吧,我那班公交车快到了,再见。” 陈实看着焉莱转身跑开,疾速追上,一把拉住她的手,兀自往公交站台走。 郑秋燕镇定自若,但语调冷了下去:“再耍性子你会病的。” 焉莱抽出手,往后推他,要他快回去,然后快步跑走,消失在拐弯处。 “就不能尊重我朋友吗?哪怕是装一下!” 陈实攥紧了拳头,转头冒着雨往前走。 郑秋燕开着车追过来:“校方说,你这些天没在学校吃饭,你想吃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会让阿姨学着做……” 陈实冷声:“既然能查到学校,不会接着查吗?何须问我。” 郑秋燕将车斜靠过来,停在陈实前面:“我刚接到了陈初主治大夫发来的通知,陈初的手术安排在后天。” 陈实怔住,雨披的帽檐被哗哗冲下的雨水打歪,遮住了他眼中溢出的痛楚。 可此时陈实大半个身子背着靠在门后,整个人显出懒得应付的醉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