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隋晶鑫在回家的电车上跟着车厢摇摇晃晃的,今天车厢里空多了,平时正常时间放学,满满的车厢好像沙丁鱼罐头,学生们一个摞一个地挤着挨着,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几乎要把车顶掀翻。隋晶鑫对于拥挤的电车是心怀惧怕的,过度拥挤的空间会让她眩晕。而且有两次,她的身后,挨着喘气粗重的中年男人,还曾经把巨大的手掌挤压在隋晶鑫的臀部上,隐蔽但恶意地,隋晶鑫又怕又恼,却也不知道怎么办,她甚至没有跟母亲提起,因为一旦母亲梁玉娥知晓了,就意味着隋晶鑫的四个亲姨会很快知晓,她们会没完没了地将这个话题反复地翻炒,让隋晶鑫头痛。 因此今天的空闲车厢让隋晶鑫很安全,她打开书包,拿出课本,想把路上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但是车厢的晃动总是迫使她的视线来回偏离。她索性收起书来盯着窗外发呆,华灯初上,高高的路灯不够亮,在夜晚的包裹下显得力不从心,乃至人行道上匆匆垂头而过的行人面目模糊不清。这座城市每一条街道都充满了浓重的生活气息,尽管服装店,百货公司都下班关了门,还是会有霓虹灯坏掉一半的小吃铺和门庭冷清的小卖铺坚守着多一抹光亮。17岁的隋晶鑫很感慨,这样平淡而熟悉的街景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改变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和这座城市同步地保持着灰冷和昏黄。也许,多年以后,自己也会自然而然地融入这个街景,成为路灯下匆匆走过的面目模糊的行人,这种想法令隋晶鑫格外疲惫。她隐隐地觉得,生活不该如此,还是要有很多新鲜的人和事才行。 果然,回到家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母亲梁玉娥不停地在阳台上探出身子寻望,再围着桌上凉掉的饭菜转上两圈,嘴里重复着:“这么晚,不会出事吧,没什么事吧?” 父亲隋满晖不耐烦地从报纸后头斜出头来,皱着半张脸,嚷嚷起来,“乌鸦嘴!能出什么事?学校肯定是拖堂了!这么大的孩子,能有什么事?” 说着隋晶鑫钥匙开了门,隋满晖双脚立刻又翘上二郎腿,大声说,“这不回来了么?瞎操心!”说完继续看报纸。 梁玉娥赶紧系上围裙,把几个菜又热了端了,脸上依然挂着担忧,“鑫鑫,怎么这么晚啊,我都怕的要死!”说完紧张地看一眼隋满晖,见他没反应,才哀怨地望着女儿。隋晶鑫是理解母亲的担忧的,母亲如果下班晚了,自行车坏了,她也会担心,胡思乱想的。所以她甜甜地回答:“妈,每次回家的公交车好挤的,我头晕的呐,在学校多呆一下,作业做一下,晚一个小时出门,就空好多的呐!” 梁玉娥觉得非常有道理,赞同的点点头,隋满晖丢开报纸,坐近饭桌,拍拍隋晶鑫的头,大方的说,“跟你说了不要瞎担心的呐!我们女儿是很听话的,在学校多看一个小时书,我看也蛮好!公交车么,挤的闷死了,再碰上几个手脚不老实的毛孩子,烦死掉了!饭好了没有?吃饭吃饭!饿死掉了!” 隋晶鑫用调羹往嘴里送着西红柿蛋花汤,不做声,但心里觉得难以下咽,母亲梁玉娥做的蛋花汤总是闷闷的味道,好像是汤里掉进去过抹布,小时候她甚至还用勺子捞一捞,看看到底有没有抹布,但长大了,她便学会了掩饰,看着母亲忙前忙后的认真做饭的样子,她不忍心去挑剔。 隋满晖倒不在意,伸出尖尖的嘴,大勺大勺喝的爽快,边夹菜边抬起话题:“现在的大学生啊,真是不得了,我刚才看报纸,说什么?深州大学的女学生,被人搞大肚子咧!啧啧!学校要开除这两个狗男女咧!” 隋晶鑫听到这里,差点把蛋花汤喷出来,下午她才和淘淘议论过话题,又被父亲提起,有种心虚的感觉。 隋满晖挥舞着筷子发表观点,“所以我说,这女孩子,就是要看严一点,上大学也不能放松!你看看这个丑事,传千里!也不知道她老子面孔往哪里摆,要是我的女儿,恰!我定要揪住她的头发给拖到医院去,把孽种给拿掉的!医院不肯做,我就自己给她踹掉,管她死活,丢老子的脸就是不行!” 隋晶鑫听的每一句话都惊悚万分,她不知道父亲这是真心话,还是有意制造恐怖氛围来警示她,她随便吃了几口饭,轻轻放下碗筷,面无表情地说道:“吃饱了,我去复习了呐!”说完就进了房间,轻轻关上门。 梁玉娥弯着两条眉毛,一脸担忧,用腿碰碰隋满晖,抖着声音说道:“吃饭说这些干什么啦?女儿都吃不下的,什么孽种,什么丑事的,难听死了,女儿才多大的啦,听这些!” 隋满晖瞪起眼睛把勺子一丢,厉声训斥道,“你懂什么啦?现在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胆子大,我不说说,她能怕了不?十几岁小男孩,毛都没有长齐,心眼坏的很咧,一天到晚想着占便宜,我要不打打预防针,出事就晚咯!” 隋晶鑫在房间听的清清楚楚的,她实在觉得父亲太过于小题大做了,听着他那金属摩擦一样高烈的叫嚷声,隋晶鑫用力捂住了耳朵,她突然想知道淘淘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又突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