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谕

三日的时间不长不短，付泠鸢坐在床榻之上，耳朵里总穿过对她来说算不上太好的消息，譬如付屿宸将自己的那两位对着自己一片崇敬之心庶弟杀了，丢在齐凉山中喂了野狗，第二日又着人装成猎户，将残缺不全的尸首送至王府门前，供往来不绝的百姓探看，而这一切便只是为了将她虐杀宗室的名声散播出去。

只是他在山中，消息难免要慢上一些，如今人人知晓王府中人得了怪病，尤以老王妃的病症最重，现下只消有人出面，将这两位说成是为了替老王妃采寻草药，一时不察迷了路，便能将此事糊弄过去。

左右此前为了王府开销巨大，生活靡费，衡阳王不顾军中将士，城中军眷一事已经失了许多民心，现下只要有衡阳王妃出面解释一二，百姓们便也就不会再追究真相究竟如何。

这事处置起来简单，她手里握着的建康传来的密报才是麻烦。

皇帝知晓他们在衡阳耽搁住了，又觉得付屿宸的反叛来的很没有道理，在宫中左思右想，终于才有了一些头绪，故而特意传来密信。

信上写着随机应变，不必在意天下臣民之口舌，还附图一张，那是开国先祖命人打造的千机令。是赐予与他一道出生入死的两位异姓亲王的，见令如见皇帝，可赦万罪。

此令早在漫长的朝代更迭之中被使用过，原应都收在国库之中，只是其中一支早早遗失，已有百年之久，余下的那支，皇帝翻遍了库房也不曾寻得，据他所猜，大约是私下赐予了衡阳王府。

当年知晓遗诏之事的老臣不论如何被逼问都缄口不言，皇帝再如何以皇权相胁，总归不能将刀架在这些老臣的脖子上。付泠鸢长叹一口气，她这位偏心得毫不遮掩的祖父，当真只差将江山捧到自己那位幼子面前了。

事情早便过去，那两人也早就黄土枯骨，她不知皇帝现下知晓此事心中作何感想，左右她自己是心口憋着一口血，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既当初这皇位给得这般不情愿，倒不如废了太子再立，这般或许还能免得她兄长为朝政而病重不愈。

“殿下。”候在门外许久的人听着里间久久没有动静，这才忍不住开口。

付泠鸢将手中的密信叠好，塞在身后的靠垫之下，“进来回话。”

时忆与初三早早订好了救人的计划，自然，他信守承诺，并未将付泠鸢吩咐之事透露分毫，只是山林之中想要救出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付泠鸢亦能察觉到他的身子越来越弱，便不得不开口提醒，“王府的密道或许能派得上用场，只是以叶将军的身子，你们两位怕是救不成。”

她还回去的那个下马威激怒了付屿宸，至少她能从自己身上那些持续不断，几乎不给一点喘息余地的痛楚之中，感受到不曾停歇地报复。付屿宸的心绪越乱，于她而言越好，甚至她还盼望着付屿宸能怒火中烧，做出些错事来。

只是他到底还是有些顾忌，只是不知他是顾忌着被下了傀儡蛊的老王妃还是别的什么，否则以他对叶相域的折腾来看，他便是下令炸了王府，都不让人觉得意外。

“殿下这些日子叫人在城中张榜宣读皇上的诏书，又将天象司所言之事公之于众，衡阳王早便人心尽失了。”

尽管时忆许久不碰朝堂之事，可从前的敏锐尚在，付泠鸢每走一步他都能看得明白，只是这几日她的身子越发不好，几度昏厥，这般情形之下也是再不能处置什么了。

“今日前来，只想求殿下再发一道手谕，令衡阳王速速现身归京，若今日内伏法，便往事不究，亦恕王府上下其余人等隐瞒不报之罪。”

这法子依旧是只能糊弄百姓的，付屿宸绝不会听信，亦不会当真出现，付泠鸢心中清楚他的话没有说完，只静候着他的下文，“提前唤醒老王妃，令其宣读诏书。”

此事只能等待，否则付屿宸也不会等到她身子里的双生蛊自然转醒后，才给王府送来那封堪称威胁的书信。原本她想等着傀儡蛊虫转醒后，再令老王妃将付屿宸的身世公诸于世，再将其身中蛊虫宣扬出去。

届时兵械尽毁加上一个哭求自己儿子替自己解蛊的母亲，总归是能逼出付屿宸的，待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别的便就都好说了。

可若是按着时忆的法子，总就有些冒险了。未受干扰的蛊虫周珏都难把握，若要提前唤醒蛊虫，能否操控老王妃便成了未知之数，最重结局更是难料，她不愿在此时冒险，尤其这险冒的有些不大值当。

“附近州府的援兵将至，最多不过再有一日，此刻冒险很是不妥。”

她从周边州府调来的人马至少还需一日方能抵达，现下到不是不能战，只是付屿宸依仗着自己对山林地形的熟悉，又有大量的兵械在手，即便此刻人手充足，兵马齐备，都未必能在他的手中讨到什么便宜。

“即便不妥，难道将军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