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口供
后妃接见家中亲眷的时间不长,林昭仪的位分不算太高,虽掌着后宫之事也不敢太过逾矩,到底还有付泠鸢在上面盯着。 好在她与家中的书信一向不少,纵使多年难见一面,父女两人也只是相对无言了一会儿。 “宫中若有宴请,总还能见母亲与家中姊妹们一面,只是父亲常年在外,说起来也是多年不见了。” 林昭仪从前在家中时虽受宠爱,但却并不常与父亲相处,入宫后除去先皇后记着每月提醒她们召家中亲眷相见时,偶然能见上里面,而后便只有书信往来。此前写在纸上都少有寒暄,现下一时见着面,连说话都不知从何处开始。 “这是皇太女昨日送给女儿的散茶,想是什么稀罕物件,特意留到今日冲泡一壶给父亲尝尝。” 她亲自沏上一杯茶,使人送到送到林大人面前,顺手又将人打发了出去。 揽月轩的丫头经这这日子的挑选,能剩下的都是心腹,现下连心腹都要打发出去,林大人刮去茶沫的手略顿了一顿,看着清亮的茶汤四溢着独特的香气。 衡阳的云雾茶,不必尝仅看上一眼他便能知晓。 衡阳的贡茶一向是做成茶饼运往京城的,这般成色的散茶,只有亲去当地才能购得。皇太女既使人费力气去搜罗茶叶,这自然不会是下面人不小心弄碎的。 “父亲……”林昭仪轻唤了一声,坐在略偏下首的人不紧不慢地尝上一口,依旧不急着开口。 “近些日子私盐贩子猖獗,往年两三年合在一起都未必有今岁厉害。”他今次回京便是为了给皇帝回禀此事,这样的人多了难免出事,他自然是不敢怠慢,紧着回禀。 朝廷一向将盐铁看得极严,即便有胆大的愿意以身犯险,火中取栗,可这样不要命的到底还在少数。他到底是一直四处巡盐的,北楚各地都曾去过,实在没有哪处比他今岁见得多。 “你道这是为何?” “左不过是去岁冬日难熬,年景又不好,他们走投无路要铤而走险罢了。”朝堂上的事她虽一直着意留心着,可到底不是要去为官做宰,政务上能说个一丁半点相关的就已然很是不错,“父亲突然问这做什么?” 林大人摇摇头,对她的这般反应不甚满意,今岁的年景的确不好,可私盐猖獗是近些日子刚起的事,并非转年来就有的。 再有一点,年初云洲雪灾那样好的机会,都没有人铤而走险,怎么就这几日忽地大家都想到一起了一般。 “昭仪在内宫待久了,对这些事也该多想一想,说不好日后能用的上。” 他少呷一口茶,碎成茶沫的散茶冲泡出来的茶汤要比原本的苦上不少,许久也等不来该有的那一丝回甘,“怎的私盐贩子偏就只在贺搂使臣离京后,变得越发猖獗。” “皇太女又为何偏要赠你这细碎的云雾茶沫。” “还有,近些日子,皇太女最关心何事?” 林昭仪一愣,旋即试探道,“父亲的意思是,那位勾结着靖国公府和贺搂人,贩卖私盐?” 若是要查此事,找上林家也是寻常,恰巧她父亲也正要回禀此事,若从中找到些什么端倪能将此事坐实,那么靖国公府连带着衡阳都得遭殃。 只是此事风险大的很,轻易招惹衡阳王府,一不小心就将是万劫不复,她虽在宫中与付泠鸢合作得还算顺利,但却不想将林家置于险地。 论前程,她在宫中虽还没到头,但与一宫独大的分别其实并不算大,只要林家安安稳稳地往下走,前程总是少不了的。若想更进一步,那便是要将全族人的身家性命都捏上去搏。 “怕不止贩私盐这样简单。”在她犹疑的时候,林大人已然替林家选好了道路,“衡阳还养着私兵呢。” 朝廷默许衡阳豢养私兵,可人数多少到底还是心中有数的,衡阳不算穷困,付屿宸封地的税收他养着那些私兵绰绰有余,衡阳王府也一向奢靡,当是不缺银钱的。 现下忽地要贩私盐,若不是人心不足,那便是花销上捉襟见肘了。 “皇太女近些日子为了靖国公府的事心烦,虽有辅国将军在一旁帮着,可女儿也能看出这事棘手。”她两指搓着茶碗的边缘,来来回回地想用这样的法子让自己镇定一些,“父亲总在江淮各处走动,时常也管着水上的事,或许殿下是想叫父亲坐实了那些水匪与靖国公勾结……” 靖国公府本就是要败的,即便赐婚尚在,可付羽汐是个不得宠的,付屿淇也难再有翻身余地,这两个总比衡阳王府好对付一些。 她看向自己的父亲,似乎是请求他再多想一想,左右皇太女并未言明,他们这般也算不得驳了她的面子。 “容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