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
桌案上燃着凝神静气的香粉,飘袅的轻烟混杂着花木的香气四散,熏得衣裳上都是好闻的花香,她一手撑在桌案上,微微扶着脑袋,半眯着眼睛看向唯一一条进路。 约一炷香的功夫,她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一身绛紫衣衫衬得他肤色胜雪,放眼整个建康,都没有一人能比他的出现更加晃眼,付泠鸢略坐正了一些,等着他给自己行礼,却没想到他压根就没有见礼的意思。 “见过世子。”忍冬半曲着膝盖,先给他行了礼,示意他莫要忘了行礼,他却全然不顾付泠鸢的颜面,刻意不叫忍冬起身。 前两日他们初见时便不大对付,付屿宸在衡阳做土皇帝做惯了,眼高于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偏生到了建康也是如此,在朝堂之上依旧这副模样,皇帝是不能与小辈计较的,更何况他方才丧父。 他又见付泠鸢年岁小,看着不大经事,便也不将她放在眼里,日常该有的礼节甚是敷衍,说起话来也夹枪带棒。 这般张扬跋扈,属实也算是少见了。 付泠鸢瞥一眼忍冬,吩咐她给自己沏上一杯茶来,算是给她解了围,“堂兄看着对赏花宴颇有兴致,这是特意回去换了衣裳?” “瞧瞧建康的花木与衡阳有哪些不同罢了。”他随手掐下一朵开得正盛的芍药,对着还不算刺眼的光线多看了两眼,随后便轻抛至身后的溪水之中。 艳似朱砂的芍药在水中沉浮两下,又飘飘荡荡地顺着溪流而下,“未去衡阳前,宫中就是这些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还只有这些东西。” 他笑得轻蔑,又像是意有所指,付泠鸢抬着下巴示意身边的侍女换上一盆,直勾勾地看了他许久才笑道,“本殿出生前,宫中是个什么模样?当初堂兄时常出入皇宫,大约记得要比旁人清楚一些,否则哪儿能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样清楚。” 付屿宸冷笑一声,他不过暗指了一句皇帝毫无长进,这丫头讥便能反应过来,同样也讥了自己一句,反应倒是快得很。她看上去年岁不大,脑子里的东西却不少。 原以为皇帝现下不大中用了,新立的储君又是个不曾经事的小丫头,应当很好对付,现下看来怕是不然。 “你年岁小,自是不知道,从前这样的场合可少不了叶家的子弟,有他们在,再无趣的宴请都比今日这个有趣不少。”叶家是朝堂禁忌,他清楚,却偏要说出口,都说叶相域是她付泠鸢的人,方才他扫视四周也没见着一个叶家人,可见传闻不真,“怎么今日没见着先太子的伴读,他也是叶家人,有他在,或许这宴请也能有趣一些。” 付泠鸢料想到今日叶相域不会来,却没料到付屿宸为何突然提起他来。叶家驻守边疆,衡阳王在去封地之前却是一直呆在京中的,叶家从不与皇嗣过从甚密,衡阳王府应当与叶家人都不相熟才是。 “叶小将军尚在军中,不知……” “不知世子寻在下是有何事?”叶相域穿着常服,两只手掌都透出不寻常的红粉色,大约是刚从军中赶来,他拱手对着付泠鸢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臣来迟了,请殿下恕罪。” “不过一赏花宴罢了。”她指着地上的蒲团,示意他先坐下,“能来就好。” 付屿宸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小将军,叶家人与皇帝之间的仇怨不浅,这位看上去城府颇深,也不个甘愿屈居人下的。这样的人,即便不能为自己所用,能挑拨得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也是好的。 “只是听闻叶小将军是太子伴读,方才扫视四周不曾看见,故有一问罢了。”他挑着眉头看向叶相域,“怎么叶小将军放着好好的侍卫统领不做,去军中做了个把总?以你的身份,这若是在我们衡阳,怎么也是要给个参将做做的。” “在下初入军中,不敢忝居高位。”叶相域拍落自己身上的落花,“叶家人,也从不用前人的血肉替自己换取高官厚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