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定章程
付泠鸢依仗着从前与太子议论过朝政的那一点经验,能说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已然很是不易,非要让她再提笔写下章程就显得不怎么容易了。 落在纸上的东西,与红口白牙去说的东西,到底还是有些分别,她提笔写下几个字就要愣神许久,满脑袋的想法却怎么也都写不出来。 硬着头皮勉强写满了一张纸,自己再从头至尾地看上一遍,又看得自己都觉得不甚满意。 冬青特意熬煮了提神的汤水,见着她对着这张纸愣神了许久颇为苦恼,便随口问上一句,“殿下为何不请叶小将军一道来拟这东西?左右他从前也常做这样的事。” 她话音未落,便被忍冬瞪了一眼,付泠鸢接过汤水浅尝了一口,只觉得口中漫溢苦涩之味,不过倒是提神醒脑得很,她屏息灌了一盏,缓了好一会儿才叹道,“我如今算是明白哥哥为何日日烦忧了,光只这一件事,便足够我焦头烂额了。” “去罢,去瞧瞧叶相域今日是否当值。”她掐着指尖想了又想,“不论他当不当值,都将他请来我这处帮忙。” …… 叶相域是穿着常服来的,看着不像是当值的样子,墨色的衣衫上沾着细碎的水珠,看上去又像是在外间冻了许久,临时拉进青鸾殿的。 “叶小将军先用盏姜茶暖暖身子罢。”冬青从取下红泥小炉上小火温着的一大罐姜茶,倒了近一半送到他的面前,“是殿下特意吩咐了给您备下的。” 辛辣刺口的姜茶入口,叶相域便信了这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她从不喜欢这样的厚重的姜味,一闻见都忍不住地皱眉。 “殿下深夜召见,可是有要事相商?”他饮下满满一盏,温热的姜茶从喉咙顺流而下,慢慢温暖满是寒气的五脏六腑。 付泠鸢撑着身子往窗外去看,果真已经点上了星星点点的灯火,一张方略而已,竟花费了她大半日的功夫,“自然是有事相求的。” 她将自己写得很不成样子的章程递至叶相域手中,一副虚心求教的认真模样,往常在学堂念书时,倒都没有见过她这般求知若渴。 “我心中倒是知晓应当如何,只是这样文邹邹的章程难写,也不知前朝的那些人是怎么能在科考时写出那样有用又花团锦簇的文章的。” “寒门学子苦读多年,又有夫子悉心指教,写起这些东西来,自然是游刃有余。”他淡淡回了一句,又将已然拟定好几点略看了看,悉心问清了她的意思后才有些感慨,“前朝众臣的文章再好,也未必能有殿下这般的好办法。” “如慧仁太子所言,殿下也的确是极具治国之才。” 朝臣们在朝堂上争论许久,到底是什么都没想的出来,换成寻常举子,只怕也得脑袋空空,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她却不同,能在皇帝的随口一问间就想出应对之策,又能在短短一日内将自己的想法落于纸上,实在算得上是极有治国天赋了。 这算不上是什么恭维,故而他的言语中带着不可察觉地赞赏,付泠鸢有些不善应对这样的赞赏,只轻声自谦一句,“哥哥看我,自是怎么看都是觉得好的,只是我实在不擅这些,白费了这样久,还是要求到你的身上。” “这本就是要多看上几回才会写的东西。”叶相域话中有话,见着付泠鸢神色如常,便也不再往下说,只盯着手中的章程。 幸而他在东宫时也时常帮着拟定章奏,不过半个时辰就将这章程写完,两人就着其中的要点又更改了几次,才勉强在早朝前将这章程拟定。 “你学了多久?” 桌上燃着的线香一截截断裂,砸在青花白瓷之上,付泠鸢缓缓放下手中的章程,隔着袅袅上升的轻烟低声问他,“拟定章奏,你同哥哥学了多久?” “三个月。”叶相域抬眼看向她清澈纯净的眼眸,“殿下可想学?” 这不止是在问写章程,也是在问储君之位,若此前他们两人对此事还只是有着朦胧的默契,无尽的试探,现下便是实在坦荡地交代彼此的底牌。 付泠鸢诚挚的眼神中还伴有少见的坚定,“想。” 她兄长呕心沥血治理了这样久的江山,拖着病躯也不敢松懈的社稷,自然是不能拱手让与他人的,这储君之位,她是不能不要。 “殿下若想,臣必竭尽全力。” …… 翌日早朝,北楚朝堂难得迎来了立国百余年来,第二位参议政事的嫡公主。往前追溯数十年,上一位还是与幼弟一道理政的辅政公主,若是这般细算,她应当是首位立于朝堂,独自参政的唯一一位。 付泠鸢并未穿着长公主面见朝臣时应穿的宽大礼服,反而是穿上了满绣鸾凤彰显身份所穿的朝服,这倒是与太子初次上朝那日穿得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