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瑶苏醒

（三）

展昭受伤第十日，水云轩——

蓝钰瑶在傍晚的余晖和倦鸟回巢的啼鸣声中，终于缓缓睁开水眸，映入眼帘的是景天满布红丝、疲惫不堪又溢满惊喜的眼。

“瑶儿，你醒了。”景天无比激动地收紧了、一直包裹着蓝钰瑶小手的大掌，满脸柔情深凝着她。

“疼——”蓝钰瑶的嗓音微哑，手被景天过度的力道握得有些紧。黛眉轻蹙，在他闻言连忙放开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柔荑。

“对不起，瑶儿，你醒来我太高兴了！”景天倾身将蓝钰瑶扶起，并倒了杯水置于她唇边，“来，喝点儿水。”左手自然地覆上她光洁的额。

此前她生病时，景天也是这般彻夜不眠地照看她，探看她的额温，喂她喝水，搀扶她起身，哄她喝药……他的眼神一直是温柔的，如同他的人。她知道自己迷迷糊糊中会不由自主地寻找他的大掌，他掌心传递来的温度、他细致温情的守候让她莫名心安。

可这次，又有些不一样，景天凝着她的眸光，温柔中多了几分热切、紧张，他眼里凝聚的灼灼光芒，让她不觉有些心跳加速，小手不由自主抚上自己开始发烫的脸颊。

“瑶儿？”蓝钰瑶的静默不言及奇怪的举动让景天心里升起了担忧，长指从她饱满的额头落至粉嫩的小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蓝钰瑶下意识地轻轻往后退了一下，避开了已然超出主子与护卫间、不该有的亲昵碰触，“我…没事。”

景天胸口兀地一阵刺痛，左手愣在半空，在一抹苦涩的淡笑中，黯然收回。

蓝钰瑶接过杯盏，饮了两口润了润喉，交还景天，澄澈的水眸不解地望向他，“景天，你方才唤我什么？”听他叫了多次，她确定自己没听错。

景天握杯的指一松，杯子在砸落蓝钰瑶身上之前被及时接住，捏在掌中，慢慢收紧，又隐忍控制好力道不至于让杯子在瞬间被捏碎而吓到她。喉咙动了动，呼吸带着几分凝滞，一如此刻，他一而再被刺得钝痛的心。

君翊的话适时闪现，「服用者同时也会忘了自己所爱之人」。星眸蓦地红了一圈，是呢，忘了，都忘了…不着痕迹几番吐纳调整后凄然一笑，依旧藏不住沉痛的星眸，缓缓转向她，低低哑哑地开口，“姑娘，你感觉如何？”

明显听出景天语气里刻意的生硬疏离，蓝钰瑶顿觉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有些难受。抚着晕眩的脑袋，她，怎么记不起、习武场后与景天相关的一切？为何景天的疏离，会让她心底涌起丝丝的酸涩？那种淡淡的疼，一下下揪着她的心；越揪越紧，然后慢慢渗出痛意来。朝景天轻轻摇了摇头，水眸眨了眨，几分迷茫，几分无措，心头的疑问，此刻面对着相处了两年、熟悉的他，突然间竟不晓得说些什么。

两人互望着彼此，在各自的思绪中陷入一片静默。

这时，青黛端着早食轻轻推门而进，望见坐起的蓝钰瑶，匆匆放下端盘，高兴地跑至床边，“姑娘，你醒了！”

景天默默走了出去，而后传来蓝钰瑶一贯娇媚的嗓音，“青黛，我怎么了？”

青黛喜极而泣，将蓝钰瑶扶过，“姑娘，你昏睡了两天两夜。我与景护卫都好担心。”

蓝钰瑶不由望了眼景天落寞离去的身影，心里竟又是一阵莫名的难受。甩甩头，似要摆脱忽来的揪心之感，她转而问道，“展哥哥知晓我生病么？可有来探望？”

已行至门外的景天倏然停住了脚步，眼底黯然；紧握着拳头，内心怆凉地提醒自己，她不是昏迷的两个日夜里从梦魇中惊醒，扑进他怀里喃着「轩哥哥」的瑶儿；而是把他当作护卫，心里钦慕着展昭的蓝家女郎。

未待伤怀叹息，耳畔听得一声鹰啸，迅速重新迈开步子，身影极快地闪至无人角落。

一只游隼在空中盘旋，随着一记哨响，识人性般俯冲而下、稳稳落于景天腕上。取过其爪侧的小截竹枝，抽出里面的纸段、缓缓展开，「宋军」二字映入眼帘。挥手让游隼归去，被点燃的纸，瞬间化为灰烬随风湮灭。

眸光幽长，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

羌族蓝家归附宋室，钰凡任职延州军中副将，蓝父与展昭交好，而展昭为人正直侠义，断不会做此等龌龊勾当。若偏信表面，或激起蓝家对宋室的猜度不满、埋下积怨，或籍之引发羌族与党项族分支的纷争。

如果往深一层揣测，若毁瑶儿清白，最终目的是意欲破坏羌族与青唐的联姻，以坐收更大的渔利，此布局就更深远了。他与瑶儿的婚约只有少数极亲近的人知晓，那么蓝家或俞家更早前已被安插了耳目、走漏了消息。此计不成，对方轻易不会善罢甘休。当然，后面的推测有待追踪查实。

景天转身回房换了装束，将顶上斗笠的布帘拉好，掠身而起，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