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夜色沉沉,天穹间的那一弯明月挂在内朝半空,云雾缭缭。 月明如昼,青色琉璃瓦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高低错落,皇宫桂殿兰宫,玉宇琼楼。 两排内侍簇拥一顶华丽的金顶雕花、刷着朱漆的软辇来到皇帝寝宫紫宸殿。 紫宸殿是大明宫中的第三座大型宫殿,穿过中朝宣政殿、几道宫墙之后方入殿中。 “贵妃殿下,到了,您可仔细些脚下。” 清冷的月华铺在殿外的白玉石阶上,夜风拍打轿辇垂挂着的轻纱帐,宫婢并着内侍拢共有十多人,簇拥着精心穿戴的冯贵妃。 冯贵妃佩钗戴环,略施粉黛,衣长曳地,由婢女搀扶下款款出车辇。 待站定之后,老媪涂氏俯下身为她理了理镶了金线的衣裙裙摆,仔细端详了冯贵妃片刻,满意地笑道:“殿下您放心,您本就生得貌美,又如此梳妆打扮,莫说同龄宫妃,就算是年轻小娘子也比不过您。” 冯贵妃心知涂媪是在奉承自己,只抬起一只涂满蔻丹的玉手轻轻抚了抚脸颊,有些羞赧地嗔道:“嬷嬷浑说什么呢,那些个小娘子们都好比那春日枝头上开得正好的繁花,最是盛放之时,本宫都已经快四十了,半老徐娘,哪里还能比得过。” 话毕,接过内侍递给她的黄花梨提篮食盒,挥退一干内侍,只余冯媪陪伴,径直入内。 紫宸殿铺墁金砖,兽炉吐雾喷云。四周鎏金灯树层叠明亮的灯火轻微摇曳,金辉浮动,金漆墙壁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晶辉灿烂。 李景披着薄氅,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脸色阴沉。 偌大的殿内,宫女宦官皆屏息敛气,垂首侍立在一旁。 忽然,只听见啪的一声。 李景将一份奏折摔在地上,凤眸涌动着丝丝寒光。 “这些个老东西,手伸的这么长,竟然连朕的家事也要插手,非要朕按着他们的那一套规矩办事。枉朕念在他们是三朝老臣的份上,素日里对他们一忍再忍,现下看来朕还是太过仁慈了。” “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君主了!” 李景勃然大怒,脸色阴沉的可怕。 殿中人慌忙跪下,大气不敢喘。 总管吴平将奏折从地上拾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御案角落的一堆文书之上,“哎呦一声”,“圣人您可仔细着身子,可莫气着了自个,万事还是龙体安康为要。” 话毕,又瞧着李景面有愠色,心下一转,从旁端了一盏顾渚紫笋上前:“圣人您先喝杯茶,消消火。” 李景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怒气依旧不减半分,吴平又连忙道:“您又何必和那些老臣们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哼,这群老东西,拿着鸡毛当令箭,居然想用那一套三纲五常来说教朕,满口仁义道德,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愚昧至极!” 李景声音骤然一冷,“吴平,你即刻去替朕通知中书省拟一道诏令,言明若是日后谁再敢妄议朕的家事,朕不会再留情面,举族流放,绝不姑息!” “老奴遵旨。” 吴平即刻领命,躬身退下。 正好踏出内殿,便碰见进来的冯贵妃等人。 吴平匆匆向冯贵妃行礼。 “吴公公。” 冯贵妃看着吴平的背影,忙出声叫住他。 一向心高气傲的冯贵妃素来瞧不起太监这等没根儿的人,但对这位常伴皇帝左右的吴公公,还是存了几分讨好之意。 且吴平人又机灵,总是能根据帝王的喜怒哀乐,第一时间揣摩出圣意。就连朝中那些向来自持身份的大臣都免不得要费尽心思去拉拢他。 “老奴给贵妃殿下请安了,敢问您可是有事要吩咐老奴?” 吴平脚步一顿,满脸堆笑。 “吴公公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哪里是本宫能使唤得动的?” 冯贵妃窥吴平几眼,见他堆起的满脸褶子,一脸谄媚,心中暗暗鄙夷了一番,然依旧笑道。 吴平将拂尘甩了甩,“哎哟,瞧您,您这样说可不就是折煞老奴了?满宫上下,谁人不知贵妃被陛下捧在心尖尖上,视若珍宝,您呐,又是个神仙似的人物,老奴能为您分忧乃是老奴的福气不是?老奴还求之不得。” “公公说笑了,本宫不过是有些几分运气罢了。本宫瞧着与公公有缘,也就是只对公公说句心里话,咱们呐,在这宫里头看似风光无限,然只有我们心里门清,在这偌大的宫中,我们不过都是依附圣人这株大树的菟丝花罢了,若是圣人哪日将我们弃了,我们的下场可未必有多好。” “贵妃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