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非卿

真摊手，“人皮穿得久了，已不记得原来什么样儿了。”

甄菡便问，“你为何不去投胎，却要停留在世上害人？”

琼真换了个娇娇弱弱的少年嗓音，假哭道，“奴家原本也是好人家儿郎，不幸嫁了个薄情女郎，我为她辛苦操持家业任劳任怨，她却在外面有了颜色好的新欢，把我这个黄脸公抛在脑后，甚至为了前程一把火把我烧成丑无盐。我好恨，死前发誓有朝一日剑在手，屠尽天下美颜狗！”

甄菡目瞪口呆，吃吃道，“都说男婚女嫁，到你这里怎么反过来了？”

琼真给她一个好没见识的眼神，“岂不闻海外有茜香女国，我们那里与你中土风情不同，乃是以女子为尊。”

甄菡若有所思，“哦，原来世上也不全是男尊女卑啊！有机会，倒要去你那处见识见识。”

感叹之后她并没有被琼真的话带歪，仍旧不忘自己降妖伏魔的初心，“不管是男尊还是女尊，你家女相公和她相好害你是不对，但你只报复他们两个就够了，如何还要戕害其他无辜的人？”

琼真语气深沉，又换了个成熟的男子嗓音，“色是刮骨钢刀，美貌是罪过。我不是害人，我只是在消灭原罪！”

甄菡忍住笑，绷紧了小脸呵斥道，“诡辩，色不迷人人自迷，你自己定力不够却来怪谁！还有，美貌是稀缺资源，保护尚且来不及，怎可戕害？”

前半句还像是得道高人说话，后半句却将颜控本质暴露无遗。

琼真忍不住捶地大笑，“小仙子与我原来是同道之人，不过，既然是稀缺资源，那么得不到便毁掉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甄菡起身，双手结印，正气凛然道，“得不到就毁掉，果然妖就是妖，全没半点仁慈怜悯之心，如此，再不能容你继续害人，在我剑下超生吧。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嗯嗯，虽然是个缩小版，驱魔师的气质却拿捏得死死地，结印的手势也有模有样。

表妹日渐活泼，天真又狡黠，怎么看怎么可爱，再没有书里呆香菱的影子，琼真忍笑发出一声惨叫，顺势躺到地上，假装自己扮演的恶鬼被法术击中后魂飞魄散。

最后的最后，甄菡一脸悲悯，“希望你下辈子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琼真把小姑娘搂在怀里上下其手地揉搓着，“看不出来，小丫头挺会演戏啊，小嘴叭叭的怎么这么能说？赶明儿你和我一起写话本吧。”

忽然又听门外有人笑道，“真是个傻子，都魂飞魄散了，哪里还有机会投胎做人！”

竟然是甄公子带来的书童昃儿，也不知他躲在门外偷听了多久。

甄菡到底年纪小，不像表姐老脸皮厚不当回事，想到自己刚刚结束的表演被人一五一十全被一个外人看在眼里，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把脸埋在琼真怀里，死活不肯抬头。

琼真淡定地帮小表妹和自己把弄乱的衣服头发整理好，“生死轮回，妖魔鬼怪，这些都是神仙份内该管的事情，我们肉眼凡胎的知道个什么，不过随口一说图个乐子而已，何必较真！”

眼神微转，她的语气变冷，“倒是小郎君你，如何不请自来，连个连非礼勿听的道理都不明白？”

昃儿脸皮也不薄，抬眼望天，表情和语气都极真挚，“我路过，许是清风有灵，不忍这一出绝世好戏埋没无人知，故而自发将声音送入我耳中。非我之罪，是风之过也。”

琼真似笑非笑，“清风有灵，人却不自知，多谢小郎君提醒我隔墙有耳的道理。”

昃儿好像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和见好就收，一脸好奇地问，“不谢不谢，真人新话本打算写什么故事？写好以后可以让我先睹为快吗？”

这小家伙还蹬鼻子上脸了，琼真好气又好笑，但看在大家都是故事同好的份上，倒也没和他计较。

“新话本准备写开一个系列，已经拟好了书名—多情人间之百花劫，讲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的故事，是悲剧哟，你要看吗？”

昃儿口快道，“世人都爱大团圆，真人写故事怎么总爱悲剧收场？”

琼真眼神高冷，表情浮夸中带着几分真实，“因为我是人间清醒，不爱粉饰太平。”

昃儿心里呵呵：难道不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好，所以见不得别人幸福！

他没直说，表情和眼神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感想。

琼真自惭一秒钟，为自己挽尊，“道法不崇尚圆满，世间幸福千篇一律，唯有悲剧发人深省。”

昃儿收了笑容，若有所悟，拱手诚心谢过，“受教了！真人果然是个有慧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