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断断续续，虚假不已的忏悔，纯黑色的眼瞳凉意渐浓。

瘦高男生一脸茫然，他迫于顾祁巨大的压迫感，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到底是哪一句惹恼了这个疯子。

躺在地上的同伴率先反应过来，他磕磕巴巴地说话了。

”我们……我们不应该那么说……”他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不该提你的妈妈……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尹桂儿顿时愣住了。

顾祁静静地盯着他那一开一合的嘴唇，听着那堪比蚊子哼哼一样的道歉，心下愈发厌倦。

“没妈的孩子”，“克母”，“可怜”。

这是他打小听惯了的话。

其实他们道不道歉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没有人会在乎了。

但是，还是想再补上几拳。

他平静地挽起校服袖子，想要再次动手，却忽然发现了站在一旁瞳孔地震的尹桂儿。

那双平静的眼眸看过来了，带着无尽的厌倦与凉意。

尹桂儿被吓得不行，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惊恐到大脑卡壳，本能驱使着她的双脚。

她飞快地跑出了林子。

顾祁缓缓地收回了目光，他对于这些满不在乎，此刻也不想深究为什么尹桂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在教训完那几个碍眼的家伙后，他平静地走出了林子。

夕阳落下昏沉沉的光，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就在快要走出林子的时候，顾祁看到了地上散落着一个纸盒子。

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眯起眼眸端详了一会儿才发觉，那似乎是尹桂儿之前拿在手里的。

纸盒子倒在地上，软塌塌的，里面的东西也露出来了。

他看到盒子里面熟悉的轮廓，心头一动，迟疑着拆开了包装。

那是几个崭新的乐高积木，其中一个和他被摔坏的那个一模一样。

上面还附上了一个小纸条。

她的字歪歪斜斜的，着实算不上好看。

“对不起，顾祁同学。这是我赔给你的新乐高，我弄坏了你拼了好久的乐高，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我不太玩这些东西，别人都说，那几款新上市的乐高可有意思了，我就一起买回来了，求求你了，别生我的气了。”

……

“所以说啊，那次把我给吓坏了。”

在放学的路上，已经升上初中的尹桂儿再次回想起了小学时的囧事。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对了，那之后怎么来着？那两个酸鸡有没有告诉家长啊。”

时间太久了，对于那段日子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

“没呢。”

顾祁神情散漫地应着，他轻轻扯了扯嘴角，“他们有错在先，不敢回家跟父母告状。而且我有分寸，他们其实也没受什么伤。”

“这样啊。”

见那个斗殴事件相安无事地糊弄过去了，尹桂儿感到有些高兴，她用手肘轻轻捅了捅竹马，“厉害嘛！”

时值夏日，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不断有初中生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尹桂儿轻轻叹了一口气，跟竹马抱怨道，“说起来，我还不会骑自行车呢。”

“是吗？”

“嗯，因为小时候觉得学自行车太难了，还总是摔倒，我怕疼，当时说什么都不肯再学了。然后呢，其实平日里也没什么可以用到自行车的机会，所以就一直没再学了。”

说到这儿，尹桂儿有些不高兴。

“但现在我们班只有我自己不会骑自行车欸，上次搞班级骑行，我才发现这件事……”

“要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哇！好呀！”

尹桂儿起初很高兴，后来情绪又逐渐低沉起来，她的表情变得有些纠结。

“唔……但是没有什么空闲时间，毕竟马上就要中考了……”

“那就中考之后的假期？”

“不行不行，我跟姥姥姥爷他们说好了，这次长假要去国外看他们的，毁约的话，他们会不高兴的。”

尹桂儿眯起蜜糖似的眼眸对着他笑，“没关系的，以后总有机会的，这声师父我就先喊为敬啦！”

他无奈地笑了笑，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散漫的黑色眼眸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她。

盛夏的天空下，当时的他似乎对她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