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皇帝跪在拜垫上,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嘴里轻声念着佛经。 在他身后,太子和几位朝廷重臣皆有样学样的跪着,看着虔诚,却不知各自的心里埋藏着什么心思。 随着大师敲榆木的声音停住,皇上从拜垫上起身,坐在不远处的楠木椅子上,仍是阖眸,手指敲着扶手,认真听大师诵经。 其他人跟着起身,垂首站在左右两旁,与刚刚肃静不同,他们现在可以出声讨论些别的。 皇上这些年几乎不上早朝,很多事都交给了太子殿下,所以他们这些大臣与皇上见上一面都是难事,自然要抓紧这次机会。 “陛下,太子既已及冠,是时候为皇嗣考虑一二。” 如今这个年岁,如果换做先太子,早已妻妾成群,可现太子连太子妃都没求娶,怎么不让这些老臣担忧。 可如今太子掌权,他们说的就如耳旁风一般,能劝动太子的也只有陛下了。 张丞相第一个站出来,很快引起周围人的附和,眼下的情景,宋宗其倒成了众矢之的。 可宋宗其面色不改,双眼微阖,像是也在认真聆听大师诵的佛经,宛若至诚的信徒,尽心呵护崇高的信仰。 皇上缓缓睁开双眼,疲惫沙哑的声音响起:“是该成家了,我记得恒儿小时与张相之女订过亲,张相可还记得?” 张丞相在心里窃喜,当初先太子遭难,为了避嫌躲难,特意把与幼太子订了亲的张婉送去庄子,没想到太子一朝得势,自己竟然能凭着这娃娃亲,分一杯甜羹,它日太子登基,张婉是皇后,那他就是国丈爷。 “回陛下,臣记得确有此事,但都是陈年旧事了。” 张丞相装模作样的样子简直让其他大臣作呕,不过小人得志,凭着和先太子的关系,爬到这个位置,现在还想让自己的女儿做太子妃。 “臣听闻,张家小姐从八岁就养在乡下的庄子,德行礼仪皆未受过正规教导,如为太子妃,恐有欠缺。” 周尚书直言不讳地指出,张婉不够资格做太子妃,气得张丞相的脸一会青一会白。 “规矩而已,以后教教就会了,朕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依照皇上之言,太子妃之位已有定数,大家都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退下,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妃之位的香饽饽喂给一个乡下的土姑娘。 可此时,一直一声不吭的宋宗其却开口了:“陛下,叛军未平,孙儿心难以安,无暇论及儿女之事。” 张丞相睁大眼睛,震惊不已,那天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他已经把婚约之事弄得人尽皆知,怎么说变就变。 “成亲又不耽误你打仗,找什么借口,你以为朕不知你那东宫的良娣。” “臣……” “别说了,朕乏了。” 宋宗其被直接打断,皇上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像是早就不耐烦,连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今天之前的宋宗其并不在乎成不成亲,于他而言,儿女情长皆是浮云,姻亲也只是谋权路上的一个旗子。 太子妃可以有,但必须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就比如张家女儿。 张丞相重利轻义,城府不深,极易拿捏,壮大他的权力,好和周家抗衡,加上又有婚约,比起其他野心勃勃、刻意接近的世家女子,张婉可以说是太子妃最好的人选。 如果他实在嫌烦,也可以以学规矩之名,送她入宫,眼不见心为净。 可今日梧桐树下的惊鸿一瞥,改变了他的想法,这一次的他,是清醒着的,真真切切地瞧见了林昭昭,还活着的昭昭,像上好的玉佩一样,被晶雕玉琢后的姿色天然,一貌倾城。 面纱被吹起的一刻,周围的人和物都退了颜色,她成为这世间唯一的色彩,明媚动人。 宋宗其想,既然昭昭真的还活着,就断不能让其他人如此靠近他。 一走出佛堂,东宫的侍卫就凑上前来。 “禀太子殿下,周侍卫长说人在西边寮房,让小的带您过去。” 宋宗其眼里的寒冰瞬间裂出一道痕,然后在顷刻之间轰然倒塌,阳光倾泻进来,明亮的晃眼。 他又一次踏上与昭昭相遇的路,只是这一次,他万分的肯定,自己不会看错,也不会再错过。 被云层遮掩的太阳,被东风吹散的落叶,没有人迹的偏僻寮房,该是一片萧瑟的景象,可在此时的宋宗其眼里,却格外的迷人。 他推开虚掩的门,看见了立在深黄厚重帘子后面,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背对着他,沉默不语。 房间角落里,香火缓慢地燃着,自下而上的烟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