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会
李厂长上任三个月了,平时在生产车间很少见到他一面,惟有在会场才有机会。每周两次在会场,职工们与他都能近距离接触至少三个小时以上。至于被服厂中层领导的会议,听说那就更多了——几乎是每天一次,甚至连周末都不放过。 正因为李厂长主持召开的会议很多,而时间很长,所以获得“李开会”的称号。但这个称号,却不是被服厂的职工给他取的,而是之前他上任的胶鞋厂的职工给他取的。据传他在胶鞋厂任职一年期间,胶鞋厂职工怨声载道。在他离职临走之际,却是近百人相邀喝酒庆祝,一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气象。 今天,李厂长又主持召开了会议,会议时间有点长,从下午四点开到了六点半。他自己在台上老生常谈保生产,又是纪律要求,又是目标完成。会场纪律依然如李厂长刚上任一样,特别是老职工在台下闲谈取笑,根本不理睬他这一套。 按照老职工的说法,李厂长原本就是被服厂的副厂长,因为工作方法生硬得罪很多职工,故而不受待见。但是由于原张厂长退休,却又找不到合适的领导接替,故而让李厂长回被服厂任职成为了最佳选择。 李厂长在台上侃侃而谈,谈到“幸福被服厂”的设想,台下的骚动更大,各种嘘声一片。 “尽扯鬼谈!” “你说,一个星期开两次会有什么意思?正事一句不吭,尽说屁话,什么鬼幸福被服厂真是可笑。” “他喜欢搞就让他搞嘛,把厂子搞垮了大家就散伙,反正照目前这种情况大家都已经无所谓了的。” “你们看到小林来开会了吗,听说他就是不肯给小林签字。” “听中层的人说,他死活就是不给小林的调动签字,还让人家来办公室坐班。小林那天去办公室和他闹,都差点哭出来了,你们知道他这厂长是怎么说的么?” “怎么说?” “他说‘小林太没良心,你母亲没在的时候,我都还去了’。” “不会吧?” “是真的,那天去办公室交材料的人很多,很多人都听到了。” “还有,听说凡是和厂里财务有关的字他都不签,很明显他是怕承担责任。但是这个厂已经多久没有发放职工应得的福利了,你不能一天就喊口号搞生产,你必须得想办法让职工安心搞生产才是啊。” “他想求稳,可是得不到民心的稳,哪怕一阵风来也能吹翻了这高台。” “又想让人搞生产,又不让人住宿舍中午休息。唉,这五六十年的大厂,怕是在他手里不垮,估计也辉煌不在了。” “算了算了,‘幸福被服厂’这就是一个口号,典型的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 整个三五百人的会场噪杂异常,怨气冲天,但李厂长依然在台上谈笑风生,向职工述说着自己心中关于“幸福棉被厂”的设想。 就像李厂长刚上任的那天,进被服厂大门时,看见喷水池中的假山上长着的青草便要求后勤处安排人及时拔掉。 虽然负责环卫的职工和后勤处处长说那是兰花不是杂草,还几经建议,但是他依然坚持。最终,假山上还是寸草不生了。 如今被服厂大门的假山,早已失去了原本的生机勃勃,只留下几颗光秃秃的硬石头,一幅荒漠化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