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回 心心相印
周围是那么黑,那么安静。没有什么昼夜,也没有四面八方的概念。到处都是一样的,如盲人在平坦的荒原上,没有勇气站起来,更没有勇气迈步向前。
我死了吗?
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的事。她对上一个场景的记忆,还停留在一片无边的花海,而天色是无尽的黄昏。有一条宽阔的、漫长的路在她的眼前铺开,空无一人。她无处可去,便只得向前。恍惚间听闻有铃声,只令她觉得亲切。但那之后的事,便没有任何印象。在那样的路上,她记得自己并没有什么意识,就像在做一个无法操控自己的梦,现下则似大梦初醒。
当下她倒是恢复了。聆鹓坐在原地,抬起双臂打量自己。虽然四周一片漆黑,她倒是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瘦弱的手,根根分明的指,灵活的关节,与皮肤的纹路。她紧接着才回过神,自己竟然能自如地控制双手——没错,双手。她分明已经将困住自己的手臂斩断了才是。
真好,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肢体和器官都属于自己,都听自己使唤。她不再对任何一个部分感到陌生。短暂的欣喜后,忧虑不由分说地将她吞没。
既然如此,这便证明自己的确是死了吧。像是想象中强烈的不安和悔恨并没有出现。相反,她涌起一股奇异的释然来。如果真是如此,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迟早要有这么一天。不知不觉间,在与那些朋友走在冒险之路时,她已悄然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所有的行为都伴随着不可控的风险,她比谁都要清楚才是。先前所有活下来的时刻,都只是运气够好。常走在险峻的路上,终归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运气不好的一次终归会来,而一旦它来,便再也没有什么下一次。
硬要说……至少,还是有些难过的。她还是如此想念他们,想念所有人,想念生者与死者,想念所有她见过的影子。往日历历在目,如今已无法回头。但若想到以后永远也不必再想,现在也没什么值得惋惜。该做的所有的事她都做了,因而也谈不上为何物后悔。既已为目标拼尽全力,就算失败,也没什么可责备自己。
好的,那么……接下来又该如何?聆鹓终于站起身,拍了拍皱巴巴的衣服。她觉得浑身都很轻松,不知道压了多久的腿一点儿也不发麻,从头到脚都轻飘飘的。只要她想,随时就能飞起来一样。说不定真的可以呢,倘若已经只剩下灵魂的话。挺好,灵魂这么完整。
如果说她记忆中的那条道路已走到尽头,那现在的自己又身处何处?她已转生轮回,还是仍未走到真正的终点?会是天界还是地狱,或是那些她从话本里也了解甚少的地方?亦或是,还有重返人间的机会?她也不清楚,就这么漫无目的走起来。身体仍很轻盈,就像小时候一样,有使不完的力气,每一步都像要跳起来。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
直到她又听见那阵熟悉的铃声。
究竟是什么?聆鹓停下脚步。她回过头向声源看去,看到一个非常亲切的影像。离得有些远,她尚看不清楚,只是在眼睛瞥到的那一刻,心里就涌起温暖的感觉。那铃声却好像离得很近,就在耳边。会是谁呢——她并没有这样的疑问。答案呼之欲出的同时,她忽然泛起一股别样的哀愁。
那个人,和自己好像啊。
聆鹓不敢有什么动作。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哪里不对,便让眼前的景象烟消云散。真的好像,像她的姐姐。不如说,一定就是吧。她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样式恰是与自己相仿的那件。随着她的靠近,聆鹓忽然觉得身子慢慢变得沉重,重得她无法再向前一步。
直到姐姐的脸几乎要贴到自己面前,她才颤颤巍巍地张开口,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姐姐?」
她笑了,看上
去那么温柔,和以前一样。
如一块巨石被扔进静谧的水潭。先是水花从心里炸开,沉重之物缓慢下沉,落到底部激起沉寂的淤泥,水便愈发浑浊。「咚」的一声闷响不断回荡。石头像拴在她的脚上,她突然想挣扎,却没有力气,想要呼喊,却感到窒息。
铃铛的声音,还有眼里明晃晃的三日月。熟悉的人,陌生的人,不论如何都亲切的人。聆鹓还是紧紧抱住她。她怎么都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用双臂紧紧抱着这位许久不见的亲人,而她也是能被自己狠狠抱住的。这是实实在在的,会感到温暖的事。
「我……」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了。
「我很想你。」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沉甸甸的眼泪终归落下来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哭,以为自己已足够坦然,以为自己成熟到可以将过往的一切置于身后,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但在看到姐姐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先前的「以为」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为什么要来呢?来接引自己吗?为什么不是别人?些许责备般的感情出现了,提醒她,她始终是一个俗人。而俗人就是这样会被俗世牵绊的。这血脉间的联系如此炽热,她感觉血液已在血管中沸腾。她又接二连三地想起父亲母亲,还有其他疼爱自己的亲人,喜欢自己的友人。谢辙呢?他还好吗?还有钟离寒觞、问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