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
“王宇真。”方璟打开水龙头,突然被满好挤到一旁。 “我来我来,”她拨阀门拨到热水那头,“方大厨今天辛苦了,我来洗碗。” 满好特别懂得一个道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就像她今天蹭了一顿吃的,帮他洗个碗,下回还能再蹭。 他随她去了。 方璟今天没事,到卧室拿了本书看,打发下午的时间。 满好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他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前两年他家重新翻新过,用浅灰色艺术漆刷了遍墙,窗帘、地板、衣柜,都是浅色。床在正中间,铺的床单却是深灰的,用高中的她的话来说,感觉他是个性冷淡。 当然,她后来知道了,他不是,简直是性冷淡的反义词性火热。 这张床她万分熟悉,是她的老朋友了。 学习学累了,就自发地跑到床上,踢掉拖鞋,蒙头就睡。 有回范慧芳不知道她在,进来找方璟谈话,顺势坐下。 然后,一屁股坐到满好。 不知道什么臭毛病,满好喜欢贴着床沿睡,而且很神奇的是,从来不会掉下来。 被子厚,她个子也不大,范慧芳没留神,这一屁股,坐得她“嗷”的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虽然有书房,但多是方鑫和范慧芳在用,方璟就在房间里学习。 靠窗的地方有一张长方形书桌,小时的两人绰绰有余,现在再挤作一块,就稍嫌不够了。 满好凑去看了眼方璟的书的封皮。 什么经济法什么的。 OK,fine,是她彻底看不懂的东西。 其实比起方璟,满好才是更爱看书的那个——尽管不是什么正经书。 他一般也就是看些杂志,像普通男生爱看的《科幻世界》,还有《视野》,以及一些军事类的,后来学文,他又看《国家地理》。 满好觉得他天生是个理科生料,高考成绩出来后,填报志愿,她还问过他,为什么想学法。 “暴力不被推崇的文明社会,唯有法律才是最好的武器。” 他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要拿起武器,而不是穿上铠甲?” 她自以为她问得很有深度。 “保护想保护的人。” “谁呀?” 方璟没作声。 满好指着自己,她是笑眼,笑时眼弯得像月牙,“是我吗?是我吧。” 按照电视剧和小说的剧情走向,他应该说“是啊,我想给你搭建一个美好的世界”。 以前看《楚门的世界》,她还挺羡慕的,因为不用经历社会的黑暗,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但方璟兜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你想多了,我是说保护那些弱小,权益得不到保障的人。” 回想十八岁的他们,如今二十二岁的满好问:“方璟,你学法的初衷不是帮平头老百姓吗?” 到公司当法务,不就偏离了吗? 方璟淡淡地说:“你以前还说想进娱乐圈演戏呢,结果现在窝在家里看戏。” “我那就是说着玩儿的。”她戳戳他的背,“别是因为我吧……” 方璟合上书,回头看她,“跟你没关系,只是人要认清自己的定位,我没有光鲜亮丽、牛皮哄哄的履历,这个岗位很稳定,福利也不错,对我而言是个很好的选择。” 人总说,年少时的英雄梦想,长大会变成柴米油盐。 原来大多人都是这样。 “哎哟,小可怜儿。” 满好俯身抱了抱他,哄孩子一样拍他的背,不待他回拥,她很快直起腰背,跳到床上。 方璟额角青筋一跳,“鞋。” “忘了忘了。”她左一脚右一脚地甩掉鞋,拍了拍被子被踩的地方,人一缩,钻进被窝里。 这两天天气凉爽,窗户打开,刮着徐徐的风,和些微雨丝,被窝里有淡淡的,熟悉的香气。 满好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已经半阖上了,说:“我睡会儿,方璟,午安哦。” 霸占他的床,还这么堂而皇之的。 偏她没有当土匪的自觉,音调困倦柔软,像午后蔫答答的花蕊。 方璟向来奈何不了她,捡起她乱甩的鞋,工整放到床边,方便她醒后穿上。 回说:“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