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前厅，宴席上堆叠的盘子们正孤零零散发着热气。

李尚书携一众官员坐在各自座位上，谁也没有动筷，他们无一不是盯着面前桌布，凝神屏气。

主位上，赫连铎独自饮茶。

年轻官员中有不少人向主位方向偷看，他们都是四品以下，平日没机会上朝面圣，他们也没料到今日赴宴竟能有如此天赐良机，此时，陛下竟然活生生坐在他们的不远处。

面前的陛下跟他们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一般百姓对皇帝的印象是样貌英武，蓄着胡子的。因为早年陛下还是太子时，曾多次带兵出征，登基后陛下更是频频征讨蛮族，几次大胜庆功游街陛下都是一副魁梧高大身披铠甲的形象。多年之后，想必陛下应该更为老成，留着美髯。

任凭他们怎么想，想象中的陛下也不该是眼前这模样。

实在是年轻。

五官出挑，光线一打，皮肤莹白。再加上圣上身着白衣，沐浴在光中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不染纤尘。

低头，再看看自己，满身的绫罗绸缎，庸俗不堪。对比圣上天人之姿，自惭形秽。

“用膳罢。”

陛下声音清朗，宣大家用膳。

众人大气不敢喘，纷纷拿起碗筷专心吃起碗中米饭，没人喝酒，没人夹菜，生怕碗碟瓷勺的碰撞声惊扰这难得一餐，与天子同桌同食的一餐。

那宴会之主李尚书看着圣上微服莅临，心中喜悦无以复加，导致他托着饭碗的手用餐全程都在不住地发抖，刚想开口，李尚书就见陛下开口道。

“朕还有事，就不同众爱卿一同用膳了。”

陛下只喝了些茶水，便拿起小厮递来的帕子嘴角，挥手制止了众人的跟随，转身离席。

正堂筵席上的众人如梦初醒……

良久，筵席方才开宴。

一众宾客推杯换盏，心中俱因见到圣上而洋洋得意，气氛热烈，如同烈火浇油。

回廊里，宋妗妗隔着老远听正堂的喧闹。远处，姨母晚氏正与其他家的夫人攀谈，大概是为表兄的亲事。姑母有意让她表兄宋念同京城闺秀议亲。

前世这场宴会她和赵觉然闹得很不愉快，因为这，宋赵两家断绝往来。赵家老爷本来同她爹爹是同窗的，如果不与赵家决裂，想必宋家被抄时也不会落得孤立无援的境地。

总归是件好事。

一下一下摸着面前一朵开得正艳的芍药，宋妗妗心思已经到前世抄家的细节，走神间，一声声细细的哭声缓缓飘至耳中，为了避开交际的各家小姐，宋妗妗所在的回廊位置僻静。

那若有若无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令她瞬间汗毛竖起，倏地几步走到阳光之下。灼热的光泼在地上，这才让她心中安定不少，宋妗妗壮起胆子，她就不信她死过一次的人，要论，她也早就是孤魂野鬼了，还会怕什么小鬼不成。

循声找去，左拐右拐后，终是在假山后让她逮到那小鬼。

倒是一只爱哭鬼。

眼前的“爱哭鬼”一身素色衣裙，用料考究。

“妹妹怎么在此地哭？”宋妗妗蹲在纤瘦的少女面前。等她蹲下来，才看清面前少女面容，清丽的一张面容，比她高比她年长。

“她们弄脏了我的绣鞋，还借故丢了。”声若蚊蝇。

少女双脚用裙子罩住，企图遮掩自己的窘迫，看向宋妗妗的眸子亮晶晶的，盛满希冀。

宋妗妗总是受不了别人这样的视线。

“那你等我下。”撂下这句，她就转身去寻小瓜儿。

处理完要事，她一个人在宴会也是闲着发呆，不如帮眼前这位哪家的小姐解除眼前窘迫，不过是顺手的事。宋妗妗寻到小瓜儿，令她向李家小姐借双绣鞋。李家小姐是个和顺性子，这又是她家的宴会，是不会拒绝宋妗妗请求的。

小瓜儿很快取来绣鞋,拿着鞋递向那家小姐。

那姑娘穿上鞋，连声道谢:“谢谢姑娘。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宋家宋妗妗。”

“可是国子监祭酒宋先生家的女儿？”少女眸中闪着光。

“是。”竟然称呼他父亲为先生，宋妗妗不由得细看少女，却仍未在记忆中搜到有关这个人的印象。迟疑片刻，才开口询问：“姐姐识得父亲？”

“倒是我唐突了，我叫闻千语，家父闻穆，礼部侍郎。”穿上鞋，少女没有了窘迫，怡然有礼向宋妗妗解释，“千语兄长在国子监求学，平日多受宋大人指点，对宋大人钦佩非常。”

得知宋妗妗的父亲是宋成安，对面少女突然间就话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