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他所直面的诘问。

“太晚了。这么多年我都在找理由原谅你，我的朋友们都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还在和你说话。”

“我不能再装下去了，你选择了你的路，我选择了我的。”

他尝试过，他尝试过交朋友。他也渴望过友谊，他想要得到同类的理解，想要被那些强大的人认可，想要获得情感上的宽慰和支持。

可强大的人只想利用他，没人愿意了解角落里阴暗寡言的他，唯一的一段真挚的友谊被他自己彻底搞砸，以异常惨烈的失败告终。

西弗勒斯·斯内普一直在伤害别人。他好像生来就不可能拥有长久的真心朋友，靠近他的所有人会被他深深刺痛。

现在他又刺痛了一个。

伊莎想要和他交朋友，她喜欢混血王子，喜欢16岁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因为她从内心深处和他一样孤单。

她崇拜他，依赖他，将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心事说给他听，她说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她在这个荒诞的游戏里尽情地挥霍人生，用一个又一个更加荒诞的闹剧般的行为向她那已经足够可怕的命运进行嘲弄。

他对伊莎的感情心知肚明，可他并不是真正的16岁的西弗勒斯，他不是还渴望着他人理解和肯定的“混血王子”。他早已经对所谓的友谊和真心失去了期待，现在的他只是被动地应付着生活向他砸过来的一件件烂事，勉强地活着而已。

西弗勒斯沉默着。他垂着双眼，没有回答，没有反驳，只是沉默。

伊莎轻轻地问：“是不是打从一开始，你就不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

是的，西弗勒斯知道，从他以混血王子的身份被伊莎召唤出来那天，他就预料到会有这天。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和伊莎成为朋友。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伊莎的魔药教授和院长，根本原因在于，西弗勒斯·斯内普不可能再拥有朋友了。

“是的。”西弗勒斯张开口，声音比他自己想象得更平静，“你的热情让我觉得很困扰。其实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交朋友。”

“你不用勉强自己和我继续玩这种朋友游戏，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回应。”

就在这里结束吧。

“唉。”

他听见伊莎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也没想要什么回应呀。而且我也没在勉强我自己。”

窸窸窣窣，他听见衣物摩擦的声音，那是伊莎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袍子在地上拖曳发出的响动。接着，西弗勒斯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张横过来的脸，那是伊莎，她用一种很怪的姿势弯腰扭着脖子，像是恐怖故事里的女鬼，几乎把脸凑到他的鼻子前面。

西弗勒斯吓了一跳。

伊莎在笑，见西弗勒斯重新抬起头，她不再搞怪一样扭着脖子看他，而是笑嘻嘻地仰着脸望着他的眼睛，理所应当地说：“我知道啊，你又不是那种想和全宇宙做朋友的人，从一开始确实是我单方面缠着你没错。你付出的感情没有我对你付出的感情多也很正常。毕竟是我一直‘非要勉强’嘛。”

“但我不觉得有必要让我们的友谊在这里终止哦。”

伊莎用手托着脸，袖子层层叠叠地堆在手肘处，看起来非常滑稽，她笑得也很灿烂：“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对我，还有我们的友谊更有信心一些。我们是朋友，朋友是互相理解，互相支持的，当然也无法避免会有争吵摩擦。但即便是有不愉快，只要我们还在乎彼此，就能够和好！我还是很在乎你，就像是我知道你还在乎我一样。”

“西弗勒斯，不要再和我冷战了，好不好？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我们能吸取教训，继续一起走下去。”

“来，跟我击个掌，就当你答应了！”

声音被卡在喉咙口，他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尽管穿着宽大滑稽的袍子，但伊莎却以这种成熟包容的姿态冷静地指出了他的错误，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和想法，然后依旧如故地向他伸出了手。

他竟然被一个孩子包容原谅了。

他竟然被一个孩子引导着学习什么是友谊，他竟然……

因为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伊莎主动凑了过来，翻过他的手掌，在他的手心“啪”地拍了一下。

“契约达成！好了，接下来是坦白时间~”

“不说话？你还要一点时间缓缓吗，西弗勒斯？”

伊莎歪着脑袋盯着西弗勒斯看了一会儿，她耸了耸肩膀，转过身，决定让大脑宕机的好朋友再思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