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圣

（四）面圣

次日清晨，正是钦点的三甲，进殿面圣的日子，两人都有几分紧张，特别是子武不断地整衣理帽，口中还嘟嘟哝哝，不知是念什么咒语。天河不禁窃笑，自己也将胸中早已运筹好的治国方略理了理。于是，抛开牵绊的烦恼，在心中道一句：“好男儿当以建功立业为重，何必儿女情长！”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积率土之财力以落成的宫殿真是巍峨富丽无以伦比，尽显皇家威严。二人在殿外与另一三甲举子相会，等候宣召，三人站在宏伟的宫殿外，层层玉阶下显出不同往日的渺小来，天河忽然莫名的想仰望那头上的天空，此时，一只银燕从头顶飞过，天河长出一口气，不知怎么有点怅然。

三人等了好一会儿，才望见遥遥的玉阶上端有人影蠕动，随即连传来：“喧新科三甲举止上殿——三甲举子上殿那——”三人领旨，步上台阶，子武原本身材矮小，亦步亦趋的落在后面，几乎半是爬行了，天河身材颀长，他大踏步拾阶而上，心中有几分急切，几分兴奋，几分紧张。

殿内的气氛更令人紧张，不要顾盼那盘龙玉柱，不要欣赏那雕梁画角，但见那文武百官人墙林立，目光肃肃，就会榨出心中胆怯，更别说头顶咄咄一双真龙天子眼！不由得匍匐在地叩首齐鸣：“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二字由“天”降，三人才立在大殿上，天河举目，见上头金碧辉煌里笼罩一位金色的人，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裹在金灿灿里的那个天子不像想象的那么高大轩昂，神威无比。他甚至似乎有点虚弱——竟是一个面色暗淡的老人。那老人也并没问询什么治国之道。只是垂询了几句个人的出身来历，浅浅地考了几句应景的学问，边说：“好！好！”于是，叫太监呈上诏书亲批了：楚天河：身居寒门，文武兼备，钦点为状元，任职御史间待补；刘向本：出身世家，忠勇好进钦点为榜眼，官拜羽林都尉；肖子武：出身庄园，勤奋博学，钦点为探花，官封翰林编修。钦此！“随后谢恩，便又是许多吾皇如何圣明……阿语恭维铺天盖地，天河一时见茫然，不觉暗暗哑笑：“多少日憧憬的面圣就如此草草，御史候补，难道我是穷要饭的，如此恩典是让我有个糊口的营生？”

散朝去时，天河心中再不见了神往，倒平添了几分落寞。不过，他又一转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要人禁得起落寞和煎熬，男儿只当坚韧，方能有朝一日脱颖而出。如此一想，少年的心便豁然了起来。见子武低头不知盘算什么，打趣道：“贤弟又在念什么咒语？”子武却正色道：“你一点没感觉出来么？满朝的人有谁看得起你我的么？到对那个刘向本青睐有加，你我都太没有根基了，得想个法子，找个靠山才是。唉！我们的主考官李尚大人对我们倒颇为赏识，不如我们去拜会拜会，也算是联络一下师生情谊！”天河一抖袖子，甩开子武的手：“尊重老师，自然是有理，但也不在今日，今日李大人那里必定是门庭若市，我们何必去凑热闹？你且陪我做更重要的事去！”子武不解：“还有什么比谋前程更重要？”

“贤弟!你我千里迢迢赴京赶考，是想凭自身的才能为国效力，并非来学他们那些专营之徒，若如此便违了我们的初衷，那还又何意义呢？”子武道：“你又犯你的倔脾气了，亏你读那么多圣贤书，岂不知曲径通幽的道理？以你我的境况，若不学些攀结相与的技巧，还有什么出头之日？今日人家都争着去拜师会友，结识权贵，独你我桀骜不群，定会叫人非议排挤……”子武一改往日顺从，竟然啰嗦不完了，天河心急，便无奈道：“好好！我也不耽误你谋前程，你只去做你想做的，我们各得其事吧！”子武无法，叹了口气：“也好，我替你带上言语上去，总比一人不到场的好。”于是自去。

天河不禁心中又复惆怅，子武一直是他形影不离的挚友，今日如此，不知将来有当如何？“罢了！人各有志，岂能强求！”

究竟天河有何等重要之事呢？原来，自昨日与绿玉儿芙蓉楼相遇，心中一直放不下：是什么竟让她几日之间沦落风尘之地？方可道又充当了怎样角色？这期间又有什么样的隐情，他必须找方可道问个明白。他记得方可道曾言，自己是前朝功臣方冀之孙，且承袭了爵位，自然在京师会有府邸，于是顾不得其他，就沿街询访过去。果然是过了气的国公，天河好不容易打听到大概的方向，说是在西郊外墨英湖里弄。天河恍然，怪自己舍近求远，在正街徘徊耽搁，正欲提气急走，忽然前后悄然围上一群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