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河莽苍间
其实昨日夜里,卫椼见沈星遥坠崖之后,虽因天色无光,看不见崖下景象,却又不肯善罢甘休。他在漠北多年,本就是为了复仇而回到中原,断然不会因为这模棱两可的结果半途而废。是以在附近寻了条下山的路,搜查了整整一夜,只是他初来乍到,对此间山路毫不熟悉,先前爬上峭壁撞见沈星遥,也只是巧合而已,此番往山下一走,果然没一会儿便在半山迷失了方向。 他在山中兜兜转转,从天黑找到天亮,仍旧只看到漫山遍野的乱藤荒草,山路逶迤,不似漠北那一马平川,放眼便能望到天边的草原,举目所见,四面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与茂密的树林,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分别在什么方向。他只想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虽到了此刻,也没找见丝毫沈星遥走过的痕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谁知绕来绕去,竟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却在这时,他瞥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挂着一片残破的衣角,当即取了下来,在手中翻看。这衣角的痕迹,已有些破旧,显然不是新留下的,原是上回燕霜行在山中追寻陆琳踪迹时,沈星遥为引开她视线,故意留下的。这本没多大关系,偏巧所引道路的一端,通往上回陆琳受伤栖身的那处瀑布,而沈星遥此时此刻,刚好就在离那瀑布一射之地外的山洞里歇息。卫椼是个粗脑子,又不知陆琳的事,只把这衣角当做线索,一路摸索了过去,到了瀑布底下,刚好便看见因口渴而前来取水的沈星遥。 “妖女!”卫椼眼中烧起一团火,踏水纵过寒潭,举剑朝她头顶劈去。 沈星遥大惊,她内息受限,不得动用武功,无法与之硬拼,只得连连退后,可她身法再妙,眼下也无反抗之能,加之卫椼所用兵器,又重又长,不一会儿便将她圈拢在其中,只消一招,便能轻而易举取她性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片飞叶朝着这厮脑后破空而来。卫椼侧身闪避,却见一道人影疾纵而过,掠起沈星遥,又疾纵开去,稳稳落在不远处一片草丛间。来人正是探路归来的凌无非,见这厮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当即怒道:“你要不要脸?她现在浑身是伤,半点武功也使不出来。在关外就学了这点本事,专门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孩子?” “又是你?”卫椼脸色猛地一沉。 “是我又如何?”凌无非将沈星遥护在身后,道,“早就叫你别动她。想不到你竟能摸黑找上云梦山来。非要杀她是吗?好,那就先过我这关!”言罢,已然横剑在手。 卫椼不言,挥剑便上。凌无非斜剑一格,啸月如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斗得几个回合,剑下守势忽地转攻,轻盈翻飞,若花间迷蝶,招招凌厉,直取要害。上回在醉不归,他只是试试卫椼身手,并无杀心,可如今这厮苦苦相逼,对已落魄至此的沈星遥尽显宵小之态,令他愤怒不已,手起剑落,再也不留任何余地。卫椼本非无能之辈,却因路数与他相克,处处落于下风。沈星遥从旁观看,想着凌无非腿伤初愈,心下也焦灼得很,却偏偏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干着急。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声音,是凌无非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我不想有朝一日见你遇上不敌之人,我却无力施以援手,护你周全。那等滋味,定无比煎熬。” 这煎熬的滋味,到得今日,她也算是尝过了。 上回在玄灵寺内,凌无非头一回使出在各门派人前使出惊风剑,众人亲眼所见,他手中啸月,正如当年江湖中人对凌皓风的称赞——一剑惊风荡淆尘,月朗天清覆星河。可那一日,沈星遥迟了一步,直到今日才亲眼看到真正的“惊风剑”是怎般模样。她是擅武之人,识得那剑光流转间,一招一式所蕴妙意,蓦地发现自己对家传之学的了解,若真刀真枪的使出来,也未必及他。想及他平日里那看淡一切的模样,这才惊觉彼此虽已相处一年之久,竟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这少年人自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起,便如朗月春风,暖人心怀。沈星遥生平头一次感到,为他所爱是如此幸运之事。 卫椼自在醉不归吃了一回亏后,便长了心眼,虽一时颇不了凌无非的招式,却也在这有来有往的喂招之间学会了如何迂回。 沈星遥见这厮有意拖延时间,不禁蹙了蹙眉,迅速打量起他空门所在。重剑不比寻常刀兵,运用之时,不仅左右两手,还需腰身、臂膀配合,方能发挥其威力。她仔细瞧了一会儿,只觉卫椼转身挥动重剑时,十回有九回都是右腰发力,左侧腰眼穴上下,隐有迟滞之态,即刻冲凌无非道:“攻他左腰眼,他有旧伤!” 凌无非闻言,手中剑势一转,即刻向卫椼后腰刺出。卫椼连忙旋身闪避,恼羞成怒瞪向沈星遥,忽而伸手入怀,掏出两枚铁棱,抬腕抛向她面门。沈星遥虽不得动武,但所幸身法还在,险而又险避过了那两枚铁棱。凌无非只觉这厮无耻至极,心下越发恼怒,手底剑花一挽,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斜切卫椼腰眼,只听得“刺啦”一声,剑刃划破衣衫,在他后腰留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