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
白袜,她屏住呼吸,悄悄地挪到屏风边,偷偷看那丰神俊逸的郎君。 双开门未关严实,留有一条掌宽的缝。微风细雨卷进屋,九连枝青灯的烛火轻轻晃了几下。 魏七郎一身雅白窄袖锦衣,腹前饰银丝云纹团,腰系银鼠色三股辫革带。三千青丝以一枚银杏叶簪子尽绾于顶,规规矩矩。 簪子寻常,中间那颗白玉珠却彰显贵气。 御花园初见那天,他就是这身打扮。长身玉立,笼在朦朦月色下,浅浅含笑,眼角眉梢尽是柔情。 古有东家子,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郎君笑容可掬,不若东家子转世? 彼时,李书音常驻深宫,不知那位清雅不俗的郎君,就是名扬边塞九州的魏七郎。 她只是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 初见时印象极好,假如没有中秋宴之变…… 魏溪亭正盯着那张番邦进贡的缫金丝牡丹花地毯,魂游天外,不知在思考什么。李书音连呼两声,才将他神魂召回。 “是。”他稍稍躬身,“公主有何吩咐?” 咫尺之遥,他身上有一股松木香,清淡淡的。 上下打量这温雅郎君,想起旁人提过,说此人奉行国在首民为先的理。 寄希望于他,恐其误会,李书音解释:“我没有故意沉塘自尽,我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臣知道。” 魏溪亭目光真挚,确实未带半点责怪,她暗自松了口气。 “魏卿为何而来?”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居然莽起胆子主动靠近他。 “魏卿早已打定主意?哪怕为了南凉王朝的颜面。” 近侧,青瓷狸猫烛台中,灯芯软在蜡油里,火灭了。近处光线登时暗淡,姑娘说的话,也开始直击人心。 “北燕士兵擅战,南凉将士也不逊色,否则他们早就挥师南下了。彼此耗着,谁也吃不掉谁,势均力敌本是最好状态。 可如今,南凉上赶着要送嫡公主赴燕为质,割地赔款,纳税上贡,把自家颜面置于泥潭之中。肱股之臣的骨头软成一滩污水,偏偏还自诩大义。 魏卿有识,自然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贪生怕死。 所以,才会为了南凉的颜面,替我争辩两句。对吗?” 朝中事不容妄言,魏溪亭并未就此回话,仅简要说明昨日为何拒绝相助。 “当时完颜贵妃派人监视北苑,臣恐隔墙有耳。” 贵妃完颜氏,北燕郡主,李书音此次赴燕的幕后推手。 “最近宫内宫外不太平,臣找到机会,再来告知公主。这期间,还请公主做戏,莫让旁人看出端倪。” 魏溪亭言简意赅,她却难以置信。 这算明确表态? 愣了一瞬,李书音意欲叩谢,刚屈膝,被搀住。 “公主不可。” 眼前人守君臣之道,重尊卑秩序。 但这是救命大恩! 千言万语不足以表达内心感激,尽数揉进深深一拜里。 “先前不知内幕,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怪魏卿铁面无情。如今才知,是我错了。在此,诚挚向魏卿致歉,恳请海涵。” “公主言重。”他躬身还礼,正身之际,瞥见她头上裹着纱布,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疼吗?” 语气极尽温柔,言行举止绝非寻常关切。 那道目光稍显灼热,她心跳加快,眼神闪躲:“不疼。” 屋子里光线稍暗,魏溪亭背光而立,看不清神情,只听他轻言细语地宽慰。 “总有人不会放弃,公主也不要放弃。熬过五月,一切都会好起来。” 中秋宴之变后,亲朋好友亡的亡散的散,与姨母关系也不及当年,已许久无人说这种鼓励她的话了。 绝处逢生的滋味,总叫人百感交集。 一时间,她隐忍不住,额头轻轻地抵在魏溪亭结实的胸膛,低声啜泣。 只是,那一句五月,她始终不曾留意…… 前世今生,魏溪亭从不敢肖想能与她这般亲昵。他几乎倒抽一口气,像木桩子似的杵在那儿,任她依靠发泄。 论私心,他着实希望这温存能长久些,但现实不允,有些事必须问清楚。 过几遍腹稿,等她情绪平缓,魏溪亭才轻声问:“公主,你不怕臣,不恨臣吗?”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李书音迅速抽离,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目光躲闪,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