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眠镇(七)
藤妖说的话很快应验。 自从公约作废,兽族不再东躲西藏,遇到想加害他们的人,也不躲着卯足全力反抗,更有的兽闯到镇上循着气味为惨死的亲族报仇。 而镇子为了抵御发疯的动物伤人,投毒的投毒,布陷阱的布陷阱。慢慢地双方仇怨越来越深,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一是为获取皮草,二是为了保护镇子,镇里的男人人都组织起来,朝森林发出进攻。 那天夜里,火光布满森林,林里的生灵被烧的四处逃窜,在逃生路上落入人类早已埋伏好的陷阱之中,无助等死。 落泉被用去救火,但杯水车薪。眠大人被刚才化形的桑树精抱着逃了出去躲在一处废弃的人类房屋里。 桑树精抓住他不让他回去,任凭他怎么哭喊都无济于事,无力地目睹家园被毁,阿兄化为原形用生命平息这场贪念之火。 只是一夜,眠大人没有阿兄了。重新踏回森林的眠大人不知所措地在林里跑着,那些镇民真是厉害,竟然没留下一只兽族,连尸体也没留下。 他跑到落泉,跑到本该长着明日树的位置。空荡荡的,一如他的心。 失去亲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眠大人跪在落泉挖了三日,终于在土里找到了一颗明日树的种子。 认真地把种子埋好,期待它发芽长出参天大树。某日他突然想到,长出了明日树了,那又能怎么样?那不是阿兄的明日树,是一棵全新的,完全陌生的明日树。 就是希望渺茫,他也要全力一试! 好不容易盼着树苗长成大树,只是在眠大人出门去找灵泉水的几日,那些可怕的镇民就请人用仙器镇压住了森林地脉,明日树顿时枯萎,阿兄也彻底回不来了。 由于锁妖绳和仙器的震慑,他回不了森林,那个出生一直生活的地方。带着活下来的灵植往东边走,在一处草地安了家。 好景不长,这四个字眠大人是真真切切的感受过。灵植们扎根在草地上休养,那些想钱想疯了的人把目标盯在了灵植上。 “灵气这么浓郁,植物也应该很有价值。”在镇民再一次放火烧了草地时,眠大人冲破灵植们的保护直接杀了那说话的“恶鬼”。 他厌倦了,他做不了阿兄那样的守护神,他浑身沾满了人类的血,他范下业障,只此一生都无法成为仙成神。 那就做一只不明事理的妖吧!眠大人想。 他不再修复草地,随着时间流逝草地沙化,他以自身为灵气滋养着灵植们。偶尔去镇上挑几个放火烧山的镇民打打牙祭,谁承想那些坏事做尽的人遇到了不换山的大长老,想要把他也镇压住。 好在遇到的是个明事理的长老,他做主定下了永远不踏入对方领地等契约并让他们立神誓。 那时眠大人已经灵体不稳快要消散了,为了不让镇民犯蠢再伤灵植,他恐吓接替病死父亲职位的赵育,让他答应立誓。 然后,然后四十年里他都沉睡在沙土里,直到丝雾带着落泉水唤醒他。 “小眠。” 有人轻轻拍着眠大人的肩膀,“该醒了。” 飓风退去,山间清爽的凉风拂过眼眸,唤醒沉睡的两人。 谢尺泽揉着头从地上坐起,最先看到的是躺在地上的赵育尸体,其次是不远处睁开眼睛的眠大人。 “阿兄……”眠大人眼眶通红,伸出一只手感受着穿过指尖的清风,“是你回来了吗?” 坐着的人挠了挠脸,情绪低落地收回视线,望向手中的长剑,这是他在铁碎开后抢到手中的,那把镇压风大人的仙剑。 那个答应做法镇压的散人也是个糊涂人,不问缘由就帮他们这个忙,“晦气!”他扔掉手里的仙剑,心里的难过在看到陪伴多年的大剑残骸那刻达到顶峰。 从浮生景中醒来,谢尺泽望向眠大人眼里全是同情,见他对着空气喊阿兄,差点泪洒现场。 “小眠?你是小眠对吧?” 布满珈蓝花枝干的树上,有人背着光出现。 青丝被一根蓝色的发带松松垮垮地绑着,披在背上。天蓝色的衣服在阳光下闪着雪花的纹路,肩膀上围着的羽毛随风飘荡,女子从树上跳下,来到眠大人身边蹲下。 眠大人这才看清楚了她的容貌,明亮的蓝眸上,蓝绿相间的眉毛微挑,眉宇间是极地风鸟印记。 “怎么不说话?”眠大人侧过脸继续伤感,她没趣地扭着脖子看向谢尺泽,及他脚边的仙剑,“咦?长河神君的佩剑?” 神君佩剑,这个字眼,让谢尺泽默默捡回仙剑,想着反正大剑毁了,在找到合适的武器那这什么仙剑前将就将就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