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冷宫年久失修,荒草丛生,排水的御沟旁,有一处狗洞。 裴煦趁夜偷偷从慈宁宫跑出来,摸着黑鬼鬼祟祟在狗洞前蹲下。 “煦儿,是你吗?”墙内传来妇人急切的声音。 “母妃,儿臣来看你了。”裴煦近来长高了许多,这狗洞他已钻不进去,只能从外面伸只手进去。 墙内的废妃白氏捧着儿子的手,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打在裴煦仍带着青涩稚嫩的手上。 裴煦抓紧白氏的手,哽咽着道:“儿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母妃,儿臣都快不记得母妃的样子了。” 她哭得伤心,却也不忘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塞到裴煦手中,“煦儿啊,你要争气,姜窈那个贱人整日里病恹恹的,瞧着就不是长命之人,你把这药悄悄下进她的膳食中,早点送她下黄泉,咱们母子二人就能相见了。” 裴煦与成宁帝一样,性子软弱,优柔寡断,听闻母妃要他做这等杀人害命的勾当,便支支吾吾,犹疑不定。 白氏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了如指掌,她不生气,反而握紧了裴煦的手,安抚他道,“煦儿,姜窈她本就是个病秧子,难能久寿,她命数如此,咱们只不过是早点送她去死,再说了,你看她病歪歪的,活着也是遭罪,不如死了干净。” 裴煦耳朵根子软,最是禁不住劝,思来想去,觉得母妃的话不无道理,便接过了那包药粉,揣进自己怀里,蹑手蹑脚往回走。 白氏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美艳的脸庞上展露出癫狂的神色,五官近乎扭曲,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 裴煦没走几步,又折回来,趴在墙根,嗫嚅道:“母妃,皇叔回长安了,儿臣……” 白氏脸上的神情僵住,斥骂道:“你糊涂呀,你皇叔与姜窈素来没有交情,怎么会发善心保住她?老天开眼,陛下驾崩了,她父兄也都死了,没人能护她了,这就是老天爷赐给咱们母子的大好机会,此时再不动手,恐怕要错失良机,你要是再犹犹豫豫,这辈子都别想再见我!” 裴煦立刻慌了神,拍打着隔开他们二人的宫墙,“母妃,我都听你的,你别不要我!” “煦儿乖,你照我说的做,等姜窈死了,你便奉我为太后,咱们母子二人,可朝夕相见,”白氏惯会拿捏他,这会儿又温声细语哄他,“这世上,只有母妃才是真心为你好,姜窈她对你好,不过是为了太后的位子,都是虚情假意,哄骗人的。” 裴煦撇着嘴抽抽搭搭哭起来,连连点头,“我晓得了,母妃。” 白氏劝动了裴煦,等他离开后,她倚在朱漆斑驳的旧墙上,咯咯笑起来,“我就知道,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在这个鬼地方待了四年,如今我总算快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全是拜姜窈所赐。 四年前,姜窈的兄长在沙场上立了功,成宁帝后位空悬,欲召姜窈入宫为后。 她从浣衣局宫女一路爬到妃位,荣宠已到了头,却不甘心,一直盯着皇后之位,为此,她不知在成宁帝耳边吹了多少耳旁风,可成宁帝担心朝臣阻拦,一直不松口。 惦记多年的后位,被姜窈夺去,她便偷偷在宫里行厌胜之术,诅咒姜窈,事情败露后,她便被关进了冷宫,借着她的圣宠鸡犬升天的姊妹弟兄也都被流放至边地。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纸扎的小人,上面写着姜窈的名字,几根银针扎在纸人身上。 女人笑容狰狞,一边咧嘴笑着一边将纸人的头颅拧掉,撂在地上,狠狠踩了几下,将纸扎的小人碾碎在烂泥里,她才心满意足地停手。 裴煦做贼心虚,慌慌张张返回慈宁宫,路上漆黑,宫灯晦暗,他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那人没事,他自己反而栽倒在地上。 他怕人认出自己,不敢抬头,更不敢出声,身上的土都未来得及拂去就跑开了,连自己怀里揣着的药包被那人偷走了也没发觉。 —— 卯时三刻,天色青灰,雨后的潮湿未退,檐下栖了几只鸟雀,鸣声阵阵。 姜窈后半夜便退了烧,身上的酸痛感也舒缓了了许多。 青泥掀开纱帐,挂在银钩上,将一套干净的衣裙放在姜窈枕边。 姜窈昨夜服了药,后背上出了一层薄汗,衣裳湿黏,贴在脊背上,很不舒服。 她刚起身,口中仍旧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忍不住咳了两声,“昨夜我可是喝了什么?” “娘娘昨夜高烧不退,奴婢煎了一碗药送来,再没有旁的了。”青泥倒了一盏温热的茶水,端给姜窈。 姜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想许是自己烧糊涂了,又没饮血,口中怎会有血腥气。 她将身上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