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
样。” 沈仞拱手,道,“恕臣愚钝,请殿下明示。” “你的命,”裴涉指尖扣了扣书案,“沈中书所犯之罪,当诛九族,今日本王只要你一人的性命,这买卖,你只赚不赔。” 跪在地上的沈仞猛地站起来,一甩袖子,梗着脖子道,“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胡族女人生的贱种,也配染指大齐的江山?先帝早就留下遗训,不容你觊觎大齐江山,不准你承袭皇位,若非三年前杨无轨叛乱,先帝不得已,让你掌了兵权,得了势,否则就凭你,也敢踩在我头上?我科考入仕,宦海沉浮三十一年,岂肯久居人下,任你这杂种摆布。” 沈仞混迹官场多年,向来喜怒不显,到了这关口,也恼怒得面红耳赤,朝殿外喊道:“来人!” 雨声淹没了一切,却又静得可怖。 “来人!” 沈仞又喊了一声,而后恍然大悟,指着裴涉,目眦欲裂。 “你,你……” 沈仞不敢相信,自己在官场混迹,中间不乏裴涉的暗中相助,只是他看轻了裴涉,只当他是个胡族女所生的杂种,掀不起风浪。 三年前裴涉受封兵马大元帅,领兵平叛,他便开始阳奉阴违,暗地里培植自己的势力,打算有朝一日扳倒裴涉,独揽大权。 本以为做得滴水不漏,谁料裴涉三年里假装全然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也没蒙骗住了,昨日还坐着权倾朝野的黄粱梦,今日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说完了?”裴涉脸色未变,青灰的天色却将他侧脸映得阴沉。 沈仞骂完,对上裴涉那双琥珀色的狭长眼眸,顿觉遍体生寒。 再转身想跑,一支羽箭已刺穿他头骨。 殿外候着的副将贺阑进来时,见沈仞倒地身亡,问了句,“还是按以往的规矩,做成人皮灯笼吗?” 裴涉“嗯”了声,将玄铁弓放回案上,“做好了便挂在政事堂,叫其他人都警醒些。” 他使的是六石弓,极为沉重,与桌面相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其实他早就知道沈仞在长安兴风作浪,却一直按兵不动,一是为了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杀了他,二是想将自己的皇嫂逼到绝境,好让她心甘情愿地来求他。 不用费什么力气,皇嫂就会乖乖地投怀送抱,这样一石二鸟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放过。 “罢了,扔去喂虎。沈家人一律斩杀,一个不留,做得干净些。” 血淋淋的灯笼挂在此处,必定会将他那个吃斋念佛的嫂嫂吓跑。 —— 武德殿里,烛火未点,雨天里光线晦暗,姜窈醒来,揉了揉眼。 殿内空无一人,她趿着绣鞋走到殿门前,犹犹豫豫,不敢开门。 她一想起昨夜见到的那十几只眼冒绿光的白虎,就止不住地头皮发麻。 正踌躇着,紧闭的殿门被人推开,照进来的光亮被裴涉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 雨势渐小,雨丝如雾,沾衣不湿,他手中的雁翅刀还未入鞘,刀刃上的血迹沿着镌刻的螭龙纹路蜿蜒流下,滴在潮湿的青砖地上。 今日政事堂中除了他的人,都成了黄泉鬼。 姜窈与他视线交错,他瞳色偏浅,眼神森冷,与他手中的刀一样,凝着一股未散尽的杀意,在阴云蔽日的雨天,让沉闷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 鲜血汇在刀尖,凝成猩红的血珠,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 极轻的一声,却仿佛砸在了姜窈心上,让她心间一颤。 她心中已有了猜测,仍旧问道:“沈,沈中书他……” “死了。”裴涉说得很轻巧,好像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他提着刀进了殿,复又看向姜窈,“皇嫂不放心?不如随我去看看他的尸首。” 姜窈讶然,“不,不必了,二郎能带兵平叛,必定是一言九鼎之人,我怎么会不放心。” 她还站在殿门前,裴涉与她擦肩而过时,她隐约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裴涉用绢布拂去刀上残余的血污,眸中冷意渐渐退去。 借着灯火,姜窈看见他左手上有一道极为明显的伤疤。 她昨夜慌乱,未曾注意到他那道伤疤。 不过她记得很清楚,在罔极寺后山遇见他时,他左手上就有一道极深的伤,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 可将他带回寺中,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他那一身的伤就痊愈了,只是伤重处留了些疤。 那时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他有一半胡族血统,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