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荷神社与不可被爱
——因为是哥哥,所以才不能这么做。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五条怜已经感到了后悔。可就像是被某种炽热的、不可直视的情绪追逐着,她只能急急地将这话脱口而出,却也并未因此感到释然。 为什么非要这么说呢?难道在奢求着可以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吗?这怎么可能。 五条怜坐起身,将膝盖拢在臂弯间,紧紧抱着,只盯着身下木板的裂纹,连他的影子也不敢窥探。这个别扭的姿势让呼吸也变得扭曲了些许,难以喘息。 说不定在自己将一切挑明的瞬间,沉闷的窒息感就已经包裹住了她。 发梢仍落在五条悟的掌心之中,却感觉不到他的触碰了。他似乎也只是这么僵着,无聊的小动作消失在了风铃声中。 不知是否在许久之后,也许只是过去了短短的几秒钟,她听到了五条悟发出了很微弱的咕哝声。他大概是想要笑一下,拉扯着的嘴角并未能顺利牵扯出一如既往的笑意,就连发丝也从掌中滑落,乱糟糟地搭在他的后背上。 “是啊,是嘛,大概是这样吧。”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他说,“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本以为他会以一如既往的散漫调性说出些逗弄她的话语用作搪塞——比如再次强调一下他作为她最亲爱的哥哥的这个事实,哪怕她从来都不喜欢听她这么说。 但是没有,五条怜猜错了。他难得的坦诚,只让她觉得格外扭曲。 不想听谎言,也不愿意听见事实。她现在只能感到后悔。 真不该把那句话说出口的,当下的沉寂肯定会一直蔓延到未来。倘若到了以后,他们也只能像现在这般无法对彼此说出任何一句话,那么…… 五条怜闭紧了眼,将脸完全埋在臂弯间。 这种未来,她一点也不想要。 可是已经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哪怕是近如咫尺的几秒钟之前也不行。 时间只会推着她往前走,从未留下过后退的余地。她亲手刻在既定历史之中的划痕将永远留在原处,就好像此刻没有办法再对五条悟的话语做出任何回应的她的沉默。 她倏地站起身来,背对着五条悟,小心翼翼地把他藏在视线的死角里。心跳还是在过分激昂地跃动着,她知道,这是她将要撒谎的心虚感提前降临了。 “好困啊。我回车上睡一会儿。” 她试图用上轻快的口吻,说出的话语却莫名像是在空气中漂浮,颤抖着找不到落点。 如同逃逸一般,她跳下木廊,沉沉落在石板路上的声响惊动了树下熟睡的小猫。它“噌”一下平地跳起,疑惑般盯着眼前的两个不速之客,连尾巴都不再晃悠了。 小猫的注视并不重要,他的反应也不重要。除了脚下的路面以外,她什么都不愿再看了,只想赶紧逃出这座沉闷的古旧宅邸。 “车里太难闻了,别去那里。”他的语气已恢复了了往常平稳,“你在家里找一间空房间睡吧,随便找个人帮你收拾下床铺就行。” “……知道了。” 确实如他所说,那辆破车只会弥漫着汽油的臭味,绝不是最佳的睡眠场所。五条怜也知道,倘若自己当真坐进了那辆车里,她一定会抑制不住踩下离合和油门的冲动,如同在冲绳时那般仓惶逃离,冲上渡海的轮船,懊恼得兀自捶打车窗。 逃跑只会让她显得像是个心虚的小偷,哪怕她什么也没有偷走……不,她也根本不心虚。 她没有怀揣多余的情感,也不曾说出奇怪的话。她对五条悟的质问是理所应当的,是正确的;她的羞耻感也全是虚假的,是大脑自行制造出来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感触。 既然如此,为什么窒息感还是盘踞在心口,让她无法喘息? 五条怜蜷缩在被窝里,沉浸在自己也不知应当怎么描述的懊悔之中,尽管早已经闭起了眼,睡意怎么也不肯造访。 想要睡着,实在有点困难。她连内心的平静也无法寻回,意识伴着情绪动荡不安。她也不想说她后悔了,承认这份酸涩的感情只会让她更加不适。 要是以后都只能和他保持今天这样的状态,那该怎么办呢? 不受控制的,她又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好不容易才能与他回到过去那般自在的相处方式,才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已然破灭。要是五条悟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还好,可回忆着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与每一重语气,她想他不可能只把自己的质疑当做不必在意的话语。 ——作为哥哥,你不可以对我做出超乎常理的行动,所以以前的你全都是不妥当的你,你也是罪恶的你。 她那时说的话,分明就是这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