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炸麻花、黄米糕、绿豆糕、枣泥饼和核桃酥，挨个吃了个遍，又拿卤猪头肉、卤鸡脚、卤鸭翅来换换口，一顿饭，两家人吃得尽兴。杨芃本打定主意不吃，她也不太爱吃甜食，但方晴拿出卤味，她就抵挡不住了。

杨芃同方晴讲这是她至今吃过最好吃的卤鸡脚。她说得认真，没有半点恭维的意思。杨芃知道是方晴自己做的，问她在哪里买的调料包。方晴说是她自己调的料，不是外面买的。

杨芃遗憾地哦一声，依依不舍地拿起最后一个鸡脚，挑起铝盒底上薄薄一层冻，细细品尝。

白慧笑她：“你倒是会吃。”

方晴也笑，得意地看了看江铮，是谁说的火车上什么都有，不用带这么多。要是她不带这些卤味，吃了人家那么多点心，拿什么还礼？方便面？

江铮自知理亏，擦了擦嘴角残存的核桃酥屑，回以讨饶的微笑。

饶是方晴在意志上坚定了不去上厕所，但生理上的变化她暂时还无法控制。火车上的厕所男女通用，那味道可想而知。方晴屏气快速上完厕所，逃也似的冲出来，刚吸了两口气，就看见白慧笑盈盈地看着她，似乎专门等她。

方晴问她是不是也要用厕所，白慧摇了摇头。

“小方你知不知道以前的中国饭店？”

中国饭店在和平巷附近，是方晴上学的必经之地。那是三江市第一家国营饭店，也是第一家有三层楼的饭店。方晴小时候经常听邻居羡慕中国饭店给的工资高，服务员比工厂一个小组长的工资还高。李婷刚回城的时候，就想去中国饭店工作，不过，后来一打听，饭店的效益逐渐下滑，是昨日黄花了。

方晴不知道白慧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白慧说：“我在中国饭店工作三十年了，后来，时代变化快，国营饭店跟不上潮流了，歇了一段时间。现在重新开业了，也改了名字，中国饭店这个名字太大了，私人老板承受不住，现在叫华味阁。他们把我找回去，叫我负责白案。小方你手艺好，要不要考虑来我们饭店？”

坐一次火车竟然坐出工作机会来了。方晴不禁觉得可惜，要是早一个星期遇到白慧，她十有八九会接下这份工作。她喜欢跟面点打交道，但是，真让她在闷热的厨房不停地做同一种面点，她很快就会疲倦。

“我和我爱人去广州就是去看看有啥挣钱机会的......”方晴也没把话讲死。

白慧听懂了，他们两口子已经有了计划，那她就不好强求了。白慧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保留一点希望，要是方晴改主意了，可以随时联系她。

火车疾行在山间，不停地穿过隧道，蒋家湾隧道最长，方晴盯着表，都十分钟了，还没从隧道出来，这隧道长得似乎出口就在广州。这条隧道终于穿过去，天色都暗了。

江铮带了简易的五子棋，两人下棋消磨时间，处于对他们两口子的信任，白慧和杨芃都睡着了。

不知不觉地到了九点，乘务员来卧铺车厢换车票，把纸质车票换成床位卡，临下车前再换回来。

乘务员提醒大家：“卧铺车厢10点熄灯，要洗漱的乘客请尽快洗漱。”

有经验的乘客老早就洗漱好了，气定神闲地躺在床上看那些没经验的急匆匆地去抢占水龙头。方晴也没经验，但她不着急。他们的隔间离洗手台近，方便她观察人数。

白慧和杨芃洗漱回来，白慧从别的乘客那儿听说车上又发生了盗窃，4号车厢一个大姐的金耳环少了一只，还是从她耳朵上硬生生扯下来的，血把衣领子都染红了。

方晴吓得呼吸都轻了。江铮握住她的手。

白慧叹了口气说：“现在的治安越来越差，唉，我们都小心点，晚上别睡太死了，警醒些。”

一旁沉默的杨芃突然开口：“扒手一定是我看到的那个矮个子。”

她分析这个扒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除了胆子大，动作快，一定还有优势。身高，车上人多，坐票卖完了，还有站票，一堆人挤在走道上，要是这个扒手身形矮小，就能迅速躲在人群中。

分析来分析去，抓不到扒手，也是白分析。

离十点熄灯还有十分钟，洗手池没人了，江铮洗漱过了，方晴是小隔间里最后去洗漱的。她心里当然有点慌，怕洗脸的时候，闭着眼睛，那神出鬼没的扒手出现在她身后。她要江铮守在隔间门口，听到她的声音，就出来看一看。

一车厢的人共用一个洗手池，搞得台上地上都是水，方晴微微弓起腰，离台面远一点，不让胸前沾到台上的积水。

“哎。”身后一道薄怒的声音。

方晴往后退得太多，不小心撞到行人。她转身，正要道歉，忽地头皮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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