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会
山间终究比城中冷了些许,赵明甫心中大为不忍,脱下外袍便快步向她走去:“你怎么来这里了?当心着凉。” 温憬仪在小佛堂内等到孙谦传来二人已经会面的消息,她看了看袖中小怀表上的时辰,已经快到和宣晟约好的点,便往棠苑行去。 海棠花正是开得炽烈的时节,憬仪的裙摆划过地面,便有落英纷纷相随。 枝头树梢的深红浅朱色交相辉映,乱花渐欲迷人眼,几乎令她找不到去路。 好在宣晟那一身清孤的月白色,在这花障中格外显眼,憬仪有了目标,方能不迷失。 他负手而立,背对着温憬仪,昂首看天。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竟然不好好欣赏如斯美景,真是牛嚼牡丹。谁知她才作此念头,宣晟忽然转过身来。 还准备吓他一吓的憬仪讪讪止步,朝他笑:“师兄好敏锐的耳力。” 宣晟凝视着她,双眸如墨,不曾接话。 说来也巧,今日憬仪也着莹白色的衣裙,不饰繁琐,只在襕边精致地凸绣了一簇簇茉莉花。 微风吹过拂起裙摆,海棠花枝在她身后轻轻摇曳,此景美极艳极,令宣晟在某个瞬间有置身梦中之感。 二人共同伫立在花林之间,身姿清逸淡雅,譬如一对远离人世的仙侣,出尘逍遥。 “郡主不是要作画?”宣晟看向她空空如也的双手,问道。 憬仪面不改色,毫无被拆穿的羞赧,厚颜道:“画具都带来了,可是我看棠苑这风景实在美丽,又觉得如果不专心赏景,也太辜负这开得如火如荼的花儿了。师兄,不如我们随处走走,我陪你散散心,如何?” 宣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分明是她要自己陪她作画,却又变成了陪自己散心,这丫头果然一如既往地会倒打一耙。 “郡主想往何处散步?”他今日脾气极好,竟然从善如流问道。 憬仪忙道:“我识得路,后山有一处孤崖亭风光奇绝,我带你去看。” 宣晟却不动,深深看她:“臣怎么觉得郡主不像来作画,倒像是另有深意?” 闻言,本还在窃喜今日师兄好说话的憬仪忽然心虚,她对上宣晟投来的目光,强自镇定:“哪有,师兄乱说。” 不行,师兄的洞察力还是如此敏锐,她从前就不擅长在他面前说谎,此事果然不易。 好在宣晟不多追问,示意她带路。 宣晟跟随老师,笃修儒学,于佛道一派并无涉足,也从来不去什么佛寺道观,若不是憬仪相邀,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来这妙严寺的后山一次。 随着山路往上,佛殿也愈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山间秀丽风光。 妙严寺所在的山,名唤孤崖山,正是因为后山一道孤崖陡壁而得名。 当年曾有一僧人在这孤崖上坐禅悟道,而后圆寂。这僧人生前慈心普济,广结善缘,周遭的百姓都十分感念他的菩萨心肠,便自发修了一座小庙,将他的舍利供奉其中,将小庙以他的法号冠名。因这小庙香火日益旺盛,更有香客豪掷千金捐赠,才渐渐成为后来的妙严寺。 憬仪一路款款而谈,时而指点风景给宣晟看,又断断续续将这个故事讲给他听。 宣晟默不作声,偶尔在踏过高耸的石阶时,看她有些摇晃,便伸手轻扶她一把,而后即刻缩回手来,不做过多的接触。 憬仪知道他一贯克己守礼,能如此接触已经是违背了他的规矩。 她心中蓦地闪过那幅画。 清冷重道的师兄,竟然会在无人时,如此臆想关于她的画面,还诉诸于笔端……就算是君子,也难逃人欲。 思及此,憬仪感觉自己有点坏,明知师兄的心意,却又要利用这份心意,可又有些止不住的羞赧漫上心头。 见她不作声,宣晟转头看她,视线却无可避免地越过她投向她身后,那一座掩映在些许杂草下的亭子里,站着一对男女。 下一瞬,他骤然拉住憬仪的手腕,不让她再往前走去。 “怎么了,师兄?”憬仪看他神色有异,知道他看到了,仍故作懵懂之态,反问他。 索性身旁还有一座高僧殿可做遮挡,宣晟便示意她站到廊柱后,看向亭子间。 那女子依偎在赵明甫怀里,面容被他遮挡看不清神色,可赵明甫却满脸痛惜,珍重地看向怀中之人。 憬仪妙目圆睁,樱唇微张,满面诧异,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无以复加。 虽然知道这二人早有苟且,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赵明甫明知自己就在离他不远处,竟还敢如此放肆无忌,委实超乎了憬仪的想象。 顷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