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
br> “郡主莫非觉得是臣在骗你。”宣晟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花胶冬瓜汤。 憬仪讪讪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直觉再这么聊下去不对,便将话题扯了回来,指着桌上一道清炒菇类道:“这季节竟然也有菌菇,我小时候可不知道,还贪玩跑去后山采什么灵芝,结果把脚崴了,还是师兄找到我,亲自背着我下的山。师傅要罚我,也是师兄帮我领受的。憬仪知道,师兄一直都对我很好。” 虽然面不改色,但憬仪心里着实为自己感到一阵恶寒。毕竟许久不曾有交集,骤然如此亲昵的语气对着一个人说话,还是有点令她难以承受。 纵然那是她曾经最亲近的人,她所说的,也都是幼时心中认定的事实。 哪知宣晟面色愈发冷淡了,丝毫没有回忆起往事的温和,反而像被憬仪触碰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忌一般。 “郡主若是说完了,就专心吃饭。”他不接憬仪的话,转而道。 饶是憬仪有备而来,也有些傻眼。 她愤愤挑起一筷头米饭送入口中,用力咀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松鼠。 他这人,怎么变得如此油盐不进! 饭后,宣晟端了茶,一副要送客的模样,很显然是不打算留她。 憬仪只得硬着头皮道:“师兄,我上次在你书斋中看到一本游记颇感兴趣,能否借来一阅?” 为了找个借口留下,委实令她头大。 宣晟沉沉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 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峻德堂,憬仪不得不承认她遭遇了有生以来最令她挫败、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她费尽心思讨好一个人,人家竟然不领情! 美人总是格外拥有豁免权的,撒娇也好、流泪也罢,那都是操纵人心的手段,偏偏受用者格外吃这一套。 哪怕美人只是坐在那里,一颦一笑间,都能令人心旌摇曳。 在此时趁虚而入,便能够无往不利。 像憬仪这样机灵精怪的丫头,从小就靠着这套法宝走遍天下,上到她贵为君王的皇祖父,下到山庄里烧得一手好菜的厨娘,谁不喜欢她? 简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偏偏在今日,失效了。 憬仪还从没见过像宣晟这样难缠的人物,她费尽心机、做小伏低至此,又厚着脸皮留下来,就是想多与他说几句话。 谁知宣晟倒是答应让她来书房了,他自己却施施然回了后院午歇。 到现在,她如何看不出自己被宣晟戏耍了。 “宣茂卿,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如此可恶。”憬仪愤愤地搁下了手中的霁红瓷茶盏,上好的瓷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更显得书斋内静得过头。 她心中不得不承认,原来她也不是谁都能攻克的,那套手段,只有用在喜欢她的人身上,才有奇效。 像宣晟这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臭石头,活该做孤家寡人一个! 憬仪越想越生气,她气鼓鼓起身,在峻德堂内转来转去,以此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忽然,她脚步滞住,狐疑地半眯眼眸,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老翁溪钓画卷,低声自语道:“这幅画,上次是挂在这里的吗?” 对于自己的记忆力,憬仪还是很有把握的。 上次来峻德堂,憬仪便觉得这里格外眼熟,此时再用心打量,她越看越感到似曾相识。 这布局、装饰,实在太像当年师傅书房的格局,甚至连名字都差不多! 憬仪蓦然回忆起从前师傅的书房样式,宣晟的峻德堂,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 那么那副老翁溪钓图……憬仪再度凝神看去,便一眼看出不对来。 师傅从前便喜欢在墙上挂三画一琴,且琴右画左,位置是固定不变的。 宣晟沿袭他的风格,却又调换了画和古琴的位置,才会令她感到格格不入。 憬仪走到画卷前站定,而后立刻发现了违和之处。 古琴不如画卷宽大,在琴身周围的墙面较之整面墙而言,颜色更淡。那显然是挂久了画卷,骤然与古琴交换位置后,才凸显出违和的痕迹。 宣晟那么讲究细节的人,会容忍日常读书的书斋内有如此瑕疵显露? 莫非宣晟有什么秘密藏在画卷背后,是他宁可接受这种瑕疵也要掩盖的? 憬仪的心脏“怦怦怦”越跳越快,像是要做什么坏事一样,她回头四顾,只见书斋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