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遗言

帝国第一医院的高档病房内。

一道沉稳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病床上，沉睡的人倏尔闻到一股熟悉的佛手柑味，缓缓睁开眼睛。

“好久不见，老头儿。”

——这道声音是？

黑暗中，病床上刚刚苏醒的病人瞳孔微扩，似乎是遇到了晴天霹雳般不可思议的事情。

“老头儿，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把自己作到病床上了？”

说话的人言语不逊，满是邪性张扬。

顾长明用力按下病床的遥控器按钮，抬高床头，这才勉强看清角落里站着的高大人影。

哪怕他现在躺在病床上，也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小孩现在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

帝都医疗水平先进，但这并不代表可以违逆人体自然衰老的规律。顾长明的身体受宇宙辐射影响，今日这么一气，衰老速度加剧，内里怕是都腐烂不堪，无力回天。

漆黑一片的病房，门上十寸大小的玻璃透出些许的光亮，老公爵视力不堪，难以看清对方。

“你能走近点吗？”

“……”

还好提前让易子楠屏蔽监控信号，并替换旧的监控画面。

JS0205站在监控死角的位置，脚步开始慢慢挪动，走到床头的位置。

哪怕是逆光，顾长明也能够勾勒出他的全貌。

星际3002年，顾长明曾在拍卖会买下3岁的JS0205。本意是想给顾念怌做个伴，结果顾未落一门心思放在自己孩子身上，冷落了JS0205，那段时间都是由他看着。

养JS0205的时间不长，但顾长明打心眼里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孙子看待。

这孩子打小嘴里就吐不出好话，阴阳怪气的话一时间却比外头自己亲生儿子说得顺耳些。

多讽刺啊。

堂堂的顾老公爵竟然跟自己的亲生孙子不熟。

养不到一年的小屁孩反倒在他心里占了极重的位置。

现在，小屁孩也长成了大人的模样，站起来比他还高了呢……可惜，他站不起来了。

顾长明买走这孩子时，就知道，这孩子用的是王室前暗部部长的基因，他不知道前暗部部长的名字，所以给他取了个名，叫：小暗。

寻思着，这孩子日后定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主人，到时候，应该会得到一个正经的名字。

“小暗。”

JS0205高大身躯稍稍一颤，若是被小绿茶、小玫瑰知道，指不定会怎么嘲笑他一番。

“老头儿，你是不是要不行了……”

“你这孩子，还真直白啊……”顾长明难得心平气和，不恼不怒，“估计熬不过今天了。”

“你不让傅老头进来看看吗？还有顾未落、周堪和，以及你那亲孙子。”

“别跟我提起那几个臭崽子。”说到这，顾长明气不打一处来。

“啧啧啧。”

“川显啊，就是个文人，顾家太复杂，他搞不定的。顾未落、顾念怌，也没一个能指望。好歹周堪和的孩子有点聪慧，但怎么也不是我们周家的人。”

“老头儿，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干嘛？我也不是你们周家的人。”

JS0205的夜视能力没有被黑曼巴基因拖后腿，起码能将红着眼眶的小老头看得一清二楚。

老头儿叹了口气，手指痉挛般抽搐了一下。

“我跟周以恒谈过，决定给他周家公爵爵位的第一顺位的继承权。”

JS0205对IX1205可没什么好印象。

“为什么啊，老头儿？你也知道顾家多复杂，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顾念怌是指望不上了，周以恒好歹是个能指望的。我跟他约法三章，让他从顾家旁系里挑个能看的苗子当下一任继承人。”

“感情是拿人当枪使，你就不怕他不答应？”

“他指望我这层身份摆脱私生子的名头，我们各取所需。”

“我还以为你跟我说这么多，是打算把爵位给我呢。”语气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丝落寞。

“小屁孩，我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你这小脑袋瓜哪经得起他们的计算。”

JS0205居高而下地俯视着顾老公爵，对话滔滔不绝，无法跟将死之人联系在一起。

白日漫漫，二人的对话，悄然间，戛然而止。

脉搏血氧仪“滴”的一声，曲线变直，病床床头平躺，监控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