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
卯时,天还未亮,雨还未停,且有越下越大之势。 唐颂重回麟德宫丹墀上,看着宫内太监们清理丹墀下的尸首,风声雨声似不甘呐喊的亡灵,游荡在宫墙包围的天地间。 地砖上的血水不需要刻意清扫,片刻功夫就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顺永帝的棺椁前,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身边一众花鸟使向她投来或同情或安慰的目光,唐颂颔首表示自己无碍。虽然惊险,但她达成了从风雨晦暝中脱身的目的。 燕序齐回到殿中禀告:“慎王殿下已薨,殿下遗体暂时安放于上林署,以冰储之。” 皇后悲痛欲绝,于上首伏案啜泣不止,没有回应。梅妃、德妃两人抬高了下颌,低眉饮茶,神态悠闲,一句宽慰的话也无。 叶赫泥首于殿中,一遍又一遍的重申慎王的罪行,“殿下却是谋反无疑……殿下却是谋反无疑……那件龙袍是殿下亲口吩咐我去置办的……” 贾旭恒佯装犹豫了一番,开口道:“若叶赫所言属实,慎王殿下便是因谋反而伏诛于先帝灵前。” 无人赞同他的话,也无人反对。众人皆知,从慎王在顺永帝柩前拔刀起兵的那刻起,慎王府已再难洗脱谋反的罪名。 池浚起身长揖于皇后面前道:“叶赫的证言还有待确认,请娘娘获准,将其收押狱中,由三法司再审。” 皇后由李良见搀扶起身,拭着眼泪说:“那便由三法司会审,慎王能否入得皇陵也便等会审结果出来后再议吧,这是本宫最后能为慎王做的事了。” 听她话语悲凉,池浚再揖,应道:“臣遵旨。” 叶赫被带走后,梅妃,德妃放下杯盅时,皇后抬起了手边一杯凉茶,殿里的太监要上来续茶,被她抬手打发到了一旁。 殿中监大监温绪上前回话道:“娘娘,卯时三刻了。” 昨日商定今日卯时再议立储一事,慎王发动宫变,昼夜交替间早已过了卯时。 皇后默品她的茶,一言不语。她眼中干涸,泪痕隐于肤下,丧子之痛似乎没有影响她喝茶的兴致,一杯凉茶饮尽,她唤太监前来又斟了杯热茶,继续品。 热茶把她唇口烫得鲜红,众人望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在一片沉默中备受煎熬。 见她似是没有开口的欲望,贾旭恒道:“娘娘,今日酉时便是先帝大殓礼,是该再议立储之事了。” 皇后慢慢吹开眼前的茶雾,开口接了他的话:“慎王薨,皇长孙薨,没了嫡长,诸位以为该由谁来行大殓礼,继承大统?” 政事堂的枢臣们相继陈辞,最终统一了论调:“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皇后透过水雾扫视下首那些畸形、贪婪的嘴脸,他们有如狼虎鹰隼,群起而攻之,迫不及待的分食慎王府上下的腐尸。慎王嫡长一派,如今只剩下杨家的一位皇后了,他们不足为惧。 众议平息后,皇后放下手里的茶盅,抬眼视向下首说:“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遵照祖宗规制,确为牢不可破的天理。本宫以为,没有异议了。” 虽不知她为何如此镇定,众人怀揣诧异,仍是沉默颔首以示赞同。 皇后容他们思忖,静候须臾后不见有人出声反对。她点了点头说好,转眼看向恭王亲哲道:“先帝生前封恭王为嫡,眼下宫中有嫡,恭王当为储君。载笔,来,大殓时,你当为你父皇尽孝。” 恭王起身,在她面前敛衽叩首,高声道:“儿臣谨遵母后懿旨!” 茫然之色在众人脸上浮现,随之侵占他们面目的是愤怒,狰狞,无措。 皇后在这一刻忘记了慎王伏尸雨中的悲痛,心中的郁愤疏解了七八分有余,她甚至想笑出声来,只觉万分痛快。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贾旭恒顿感不妙,率先质问。 “何意?”皇后冷笑,吩咐李良见说:“去传宗正寺卿,掌管受命玺的符宝郎和奉膳大夫。” 待宗正寺卿一行人入殿后,皇后道:“请徐大人解释缘由。” 宗正寺卿执掌天子族、亲的属籍。徐彬硕一拜道:“八月初五,圣驾驻跸玉华宫时,陛下通过殿中监下发口谕,命宗正寺将恭王殿下的属籍更改为嫡系,即皇后娘娘次子,正支嫡长慎王殿下之昆仲。”言毕奉上皇室谱牒。 皇后命李良见接过后递给下首,由宗室亲眷和政事堂各位官员传阅。谱牒传至秦衍手中,他接过只扫了一眼便递给了昌睦公主。 政事堂官员查看时,段浔问温绪:“可有此事?” 温绪俯身道:“回学士,确有此事。陛下下令时,奉膳大夫范大人也在场,他可以作证。” 奉膳大夫范长耘佐证道:“确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