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
无犬女,勇哉。 皇帝微咳了两声,清理嗓音道:“年满十八后,可入长安谋职,与吏部商榷供职之事。” 皇帝谈话时,起居郎和起居舍人左右分侍,职掌记言,祇编诏书,这一承诺自然也就成了一纸证明。 唐颂力所能及,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对峙之后,终于俯肩谢恩。 进退有度,心有成算,边境的月把她侵染得过于冷静早熟,倒也不算坏事。出于欣赏,皇帝笑意延续,看向唐钧道:“你这妹妹可议了婚事?” 不知是福是祸,唐钧惊讶不安,但又不能舍命践行欺君之罪,唯有如实作答:“回陛下,未曾。” 皇帝再次看向唐颂,面容清癯但和颜悦色,“朕看,靖王跟你,是同一条命。” 靖王?何意?圣心难测,话锋转折完全超乎意料。 唐颂不明所以,率直发问:“陛下懂得星命之学?” 这一问问的殿中所有人大吃一惊,起居郎和起居舍人难以置信,暗暗相觑,公然质问皇命?何等猖狂! 皇帝不怒反笑,笑声又引来轻咳,愈发暴露出圣躬违和,“朕不懂福祸寿夭,天命八字,随后可以让司天监测算。” 这番话无疑又被左右人手记录在案,只等日后落实。唐颂体会到了帝王权术的高明,字眼中早已设置了圈套,只等她乖乖落入。 匪夷所思,未见过他人,却被迫与他人有了交集,而且避无可避。 不容人多想,殿外由远及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这场对话。皇帝抬起手边杯盅慢饮一口茶,自言自语般轻喟:“说曹操,曹操便到。” 唐颂暗松一口气,看向了门外。 牖间镶着一方雪色,一人一骑踏得满地玉碎。直至丹墀下,马蹄声才慢了下来,那马两肋淌着血汗,马脖高昂,雪片白沫子从鼻中喷薄而出。 来人几步登高迈过门槛,隔着兜婺面甲,唐颂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注视,因为他的热息似在她眉前。 他给人极重的压迫感,到了御案前也并未收敛,摘了头盔携在腋下免冠面圣,开口便是质问:“为什么不给粮?武州差点就被踏平了!” 又来一个狂的。 来人音调不高,但膛音里夹杂千里驰骋的喘息,惊得大殿熏炉里的炭火也要跳上几跳,“你儿子这张脸要花了!” 他侧脸正对着唐颂,几道狼爪印渗着血,压在眉峰上触目惊心。皇帝一阵急咳后,屈指敲了敲御案,“这是刑部的公文,你看了再说。” 为什么不给粮?这也是唐颂的疑问。 皇帝催促他,“看完了,给客人。” 他蹙着眉,看也不看,伸长一臂把那份文书递给唐钧,仍看着皇帝问:“这两位是?” 唐钧拱手行礼:“河州都督府唐钧。” 唐颂跟着哥哥一起见礼:“河州都督府唐颂。” 他循声望了过来,皇帝替他介绍道:“靖王。”他颔首,再道:“秦衍。” 眉眼相照,目光相交,无需言语,她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兵戈残影,他看到了她眼底沉积的血水尸身。 河州抵御吐蕃的同时,武州在与突厥厮杀。他们面临同样的困境,因粮草短绌,兵力羸弱不堪。 秦衍上阶前,看到牖间她的影,山涧里独升的一轮月,确是大漠长河上才能生出的景色。 相顾只在一瞬,视线双双斩断。他看向皇帝,目含诘问。她垂眼去看唐钧手中的文书。 为什么不给粮? 刑部调查文书如下: “户部仓部郎中上官瑾勾结丰德仓仓督左铭璋,录事楚恒,司仓魏远偷运倒卖丰德仓军粮以谋私利,河陇转运使独孤上野转调军粮时,上官等人事迹败露……” 两日后,唐颂和哥哥从兵驿出发回河州,军务怠慢不得,他们需要尽快赶回去戍边。贪墨军粮的大案,必由三法司会审定夺结果,前后调查取证审理,章程繁复。虽然愤恨,但他们耗不起这个时间。 回程途中,唐钧道:“京中人多眼杂,不便细问,颂颂,你为何将来想在长安谋职?” “因为都督府在京中没有熟人,消息太过滞涩。”唐颂咽下一口雪风道:“以后我充当哥哥的耳目喉舌,了解长安的动向,保证河州上下再也不缺粮吃。” “长安的人心不好猜,差事不好谋,我舍不得让你去冒这个险,我答应过爹,要照顾好你。”唐钧被寒风吹红了眼。 “哥哥别难过,”唐颂安慰道:“唐家的门楣紧靠你我也撑得起来。” “我还担心圣上的那番话,”唐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