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念场『毕业季奇妙日』①⑥

虽然就只是还没有付诸行动的单纯的心意，但关于前面那条不只是照朝，排球部的不少成员都是知道的。刚才从回学校的巴士车上下来之后、山口和仁花在说话的时候，她还注意到有两位部员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地从这一对主将经理组合身边快步走过，还是照朝并不太熟悉的一年级；但是关于仁花对月岛的好感，有什么人看出来就不得而知了，大概率是只有她自己——

当然不管是哪一条，不管是山口还是仁花，当事人都是没有把这些挑明的，所以照朝当然也不会去多嘴什么；只是在这种时候……

难道是想和喜欢的人离得近一些，所以才迟迟确定不下来升学的志愿吗？照朝有些不合时宜地、带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毫不惭愧地说这种事情上她可是专家、是前辈，如果需要心路历程当作参考的话，那还真是问对人了——

……然而仔细想想又不太像。同级生的表情比那还要纠结十倍，就好像明明已经有了决定，却始终摆脱不了内心的不安。

“照朝酱大概不知道吧，”满脸难色的仁花支支吾吾了一小会儿，脸上闪过一个有些奇怪的表情，似乎是心一横，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丢了个重磅炸弹，“我、我其实对月岛同学——”

承认这些对仁花来说，就好像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勇气。她用力咬了咬嘴唇，突然低下头去，把整张脸都埋在了臂弯里，留在外面的只剩一对红透了的耳朵。

虽然动词还没有讲，但是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这么直白地表露心意对仁花的性格来说还是相当少见的，照朝点了点头想要给同级生一点鼓励，想起仁花现在埋着脸看不见，于是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女孩的马尾，“那，仁花酱是打算趁着毕业之前表白吗？”

她原本想问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但仁花整个人的状态实在是太低落了。照朝没给女孩留插话的机会，以一种对她来说几乎算是装傻的语气继续往下说，“啊，难道是需要军师？”

“呃，倒也不至于啦。”仁花果然被她逗笑了，“表白什么的，还没到那种程度……”

紧绷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还笑得出来就不算特别糟糕，不过既然不打算表白的话，接下来就是大概有点残酷的话题了，照朝把语气放得更缓，“所以是因为月岛同学才……？”

“才想留在宫城”或者“不想走得太远”，后半句反正就是类似的意思。话赶话地都到这份儿上了，会这么往下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照朝莫名地有种感觉，像是知道这个猜测一定会被否认——

好不容易打破一点缺口的高壁深垒又建了起来。仁花本来都已经抬起头来望着她了，又像是只小鸵鸟一样地把自己埋了回去。

“啊啊看吧，照朝酱也这么觉得……虽然也有一些……嗯，一点点吧，”同级生有点沮丧地说，但还是在程度上自我修正了一下，“说完全没有也是骗人啦——”

“但我其实真的、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女孩闷闷的声音从那小小的一团里传出来，“……听起来是不是很像借口啊？”

原来如此，照朝有点明白仁花在纠结什么了。一瞬间她想起了还在北一的时候，想起了中学三年级那位班导老师和那餐鸿门宴，想起了老师“女人不要把自己的人生绑在一个男人身上”的推心置腹。

其实从普遍意义上讲，这对大多数人、对大多数面临人生十字路口抉择的年轻女孩来说都是对的，是苦口婆心的劝告，是凝聚着人生经验、或者还有血泪的用心良苦。甚至不用现在，当时的照朝就能明白老师跟她说这些的意思，也知道人家这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也是希望她少走一点弯路——

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世价值，照朝想。也许对其他人来说都是这样吧，但对于她，她的选择，就一定是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