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念场『毕业季奇妙日』①③

海蓝色的记忆棉颈枕，拿在手里软绵绵、暄乎乎的。就算只说这个颜色，照朝也当然会觉得熟悉，因为这是她送给影山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从有了零用钱开始，每年影山的生日照朝都会有所准备，十五岁的时候是手织围巾，十四岁的时候是一整套速写卡片，每年如此每年都是雷打不动，直到两个人吵架冷战的十六岁。本来她想装着什么都没发生、就那么糊弄过去——

然而深秋转冬的十一月，影山收到了国青集训通知的时候，嘴上说着不在意不在意的照朝，心里还是有了一丁点模糊而微弱的想法。

那一年的青少年亚锦赛在伊朗德黑兰举行，日本以排名第三的成绩获得了2013年U19男排世锦赛的入场券。比赛时间是在转过年来的六月末七月初，而地点是墨西哥，和日本几乎隔了一整个太平洋。

举办城市的墨西卡利和蒂华纳都位于美墨边境，除了蒂华纳似乎有一支比较出名的足球俱乐部之外，这两个地方的名声都比较一般。当时她怀着一百个不放心偷偷地搜索了一下机票，哪怕是只有一次换乘的航班，旅途也需要令人咋舌的20多个小时……

于是在影山从训练营回来之后，在冬至男孩的生日之前，照朝还是去运动用品店，挑了一个适合长途旅行的颈枕。

第一次跟着外婆出国旅行的时候，外婆就准备了颈枕给她，一开始还搞得神秘兮兮的，说这是为颈椎肩颈有问题的人准备的救命道具。当时的照朝还有点不以为然，累了直接钻到外婆怀里倒头就睡；然而后来自己去英国的时候才深刻地体会到，长途旅行一直板在座位上，如果没有这玩意儿，估计也要老难受了吧……

记忆棉材质对颈部会有更好的支撑，照朝自己用的就是这一种。然而好的记忆棉制品是要根据身高和体重来挑选的，店员小哥问她是自己用还是要送别人的时候，照朝还不由自主地红了红脸，讲出“是送朋友”的短短几个字都打了两次磕绊。

为了避免见到面尴尬，她当时还特意起了个大早，趁着大冬天的天还没亮四下也没人、影山本人也还没起来晨跑的时间就溜去人家的家门口，把包装好的纸袋挂在了大门上。

那几天照朝真是各种心神不宁各种如坐针毡，晚上躺进被窝里都要烙好半天的大饼。她一会儿胡思乱想着影山拿到之后会不会立马跑来找她，一会儿又开始担心男孩到底有没有收到她的这点心意，再过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后悔，觉得至少应该蹲在旁边看着影山把她的东西拿到手才行，万一丢了的话岂不是白费力气……

影山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没来找她没发消息，新年见面的时候也并不像是有什么特别的话想对她说的样子，平静到照朝不由得真的开始怀疑，万年治安良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秋山町那几天是不是真的来了专偷人家礼物的小偷，坐在开往东京的新干线上、她都有些放弃了——

那一年1月7日，春高四分之一决赛，日向发烧下场，一天打了两场比赛的乌野败给了鸥台，也结束了这个春季，结束了久违了的春高旅程。下一场半决赛要到这周六才打，普通的公立学校社团经费无论如何都经不起在东京这么多天、这么多人的开销，于是比赛第二天，小武老师就准备带着排球部的成员们返回宫城。

作为参与青年记者计划的同学，照朝是要在东京一直留到13日春高总决赛打完的，休赛的几天也有培训课程要参加，所以也不算很闲。那天半夜她才从乌野住的松鸦庄溜回酒店，没睡几个小时就又爬起来，拿冷水洗了把脸，酒店安排的早饭都没吃就跑去送大家出发。

照朝赶到旅店门口的时候，排球部的成员们已经从楼上下来、提着大包小裹的行李准备上车了。跟小武老师还有几位学长学姐打了招呼，和仁花说了几句悄悄话，去看了戴着口罩的日向的情况，又和月岛和山口讨论了一番班级里的事情——周日是寒假的最后一天，按理来说昨天就该正式开学了……

认识的人都挨个问候了一遍，这些事情都做完，终于再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了。照朝怀着一颗扑通乱跳的小心脏，一回身，就看见了影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像是一直在望着她。

虽然和她对上视线的时候迅速地转开了眼睛，但照朝还是注意到了，自己精挑细选的海蓝色抱枕，就挂在了男孩的书包上。

没有什么语言能够描述照朝当时五味杂陈的奇怪情绪。她还保持着淡定的样子跟大家说了“回家再见”，直到车子开走、消失在转弯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了，才猛地蹲下身体，脸埋在膝盖上双手抱头，试图掩饰自己红透了的脸。

那个时候、那一年的影山一直会躲避她的目光，不管之前是怎么悄悄地、自以为天衣无缝地凝视她，两个人目光相碰的时候都会主动移开视线。然而就像照朝当时选这么个东西当礼物时所想的一样，颈枕真的陪着影山东奔西跑走南闯北，从宫城到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