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的背面②⑨－

—2016年八月，现在—

“确实是大学生啊。”

柔和而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日向的掌心也传来了柔软的触感。是照朝牵住了他的指尖，然后力道轻轻、却非常坚定地握了一下。

“我们两个，”这么说着的同时，他心爱的女孩子也转过脸，那双碧绿的、宝石一般的眼睛像是确认般地望了过来，带着笑意的目光飞快地和日向碰了碰，“都是1996年出生的哦，如果想看驾照也是有的。”

“好吧，那是我弄错了。”维多利亚不太在意地耸了耸肩，举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里卡多说你们是大学生，所以我买了点水果、零食，还有……呃，含酒精饮料什么的，这要其实只是中学生可就惨了。”高个子的年轻女人说着，拍了拍照朝的肩膀，“走，咱们上楼说话。”

女孩子的手松了开去，对着日向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跟上，然后往前赶了半步。日向缀在她身后摊开五指，盯着自己的掌心，有些出神地盯了两秒钟。

……有点奇怪。明明知道、自己刚才应该是走神了，是想了一些大概不应该在此时此刻纠结的事情，可是照朝把手覆上来的瞬间，日向却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自己，以及和身边的她——

这座建筑的层高看起来比他住的普通住宅高了不少，日向过来送外卖的时候来过附近，这片街区差不多都是类似的设计。拐进半开放式的门厅走廊，就是他只在电视、还有美术馆的照片上见过的旋转楼梯，连扶手都是仿佛一笔画出来的曲线，手碰上去有些微微的凉意。

也不知道是大理石、花岗岩……或者他不了解的别的什么石头材质。日向跟在照朝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女孩子和走在前面的维多利亚说话，一边又忍不住，悄悄地打量了维多利亚一眼。

刚才的四个人里，维多利亚是个子最高的，日向大致目测了一下，差不多要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就这个身高别说在老家，就算在巴西、在他见过的年轻女性里也算是高个子了。

不过人家里卡多房东看起来都不在意，这些无聊的自尊心大概也可以收一收……日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上走，脚下没留神、心思也跑了个没影，结果就是差点一头撞上前面的人。

“嘿咻——”又是照朝扶了他一把，日向稳住身体的时候莫名地红了红脸。他想说什么，靠在扶手上的女孩子却抢先用拿着手机的手指了指下面，示意他看。

照朝停的位置距离最后一阶台阶只剩下不到半个人的宽度，空出来的几步路的尽头是正在鼓捣门锁的里卡多房东和维多利亚，两个人还在推推搡搡、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嘀咕着什么。这种时候显然是不适合上去凑热闹的，于是日向就只是拄着栏杆，侧头顺着女孩子指的方向往下张望着。

这个视角望下去，应该是这种旋转楼梯最有意思的角度，简直应该出现在电视上的纪录片里用慢速播放，再配上字正腔圆的画外音解说和高大上的钢琴配乐。只恨自己国文成绩实在是不太行，找不到恰当的描述来形容眼前的场景，日向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正在抓耳挠腮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了咔嚓的响声。

是照朝按下了快门，紧接着又是一下。女孩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滑了下屏幕，像是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般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机递到了日向的面前。

定格下的画面和眼前所见明明应该是一致的，可日向却感觉瞬间被灵感击中了，如果在动画片里，自己的头顶应该顿时就升起了一个点亮的小灯泡。手机屏幕上灰白的楼梯被一路经过的走廊上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显现出一种有些熟悉的、近乎奶茶色的浅棕色，楼梯的螺旋曲线像只贝壳般地卷向中心，在最中心的位置圈出一块圆圆的、青灰色的深色地面，像是荡漾的水波，像是夜幕落下之后暗涌的海面，更像是、有些熟悉的——

“不错哦？”跟日向头碰头看着照片的照朝像是瞬间也冒出了一千个脑洞，空着的手比了个V字左翻右翻地示意他，“手、翔阳手借我一下。”

于是最后那个将将成型的难得想法没能抓住，就像在落尽陷阱的前一秒。竖起耳朵拔腿就跑的小兔子。不过日向也不在意，按照女孩子的要求刚刚比好手势的瞬间，指尖就被照朝抵住了。

灵感爆发的时候好像什么感官都敏感，连照朝的指尖都比平时还要柔软一些，日向甚至可以感觉到女孩子手指侧面微微的薄茧，不同于他自己经历过的沙砾和海风的洗礼，应该是拿笔留下的……

想要碰一碰，想要干脆把那只手握在掌心，想要再也不放开。这样的想法掠过心头，就好像载着照朝过来的路上、吹拂在耳边的夜风——

然后又在手机快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人一正一反的V字搭在一起，因为他的一点走神形成了一个并不标准的菱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