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和他和他⑨~
的震动声打破了那一刻几乎要压抑到凝滞的空气,影山飞雄可能真的不知道这突如其来就被摊开到面前的、所有的一切到底应该怎么收场。紧紧握着他的手的照朝像是终于被拉回到了现实,猛地放开了他,从旁边的人的手里接过被递过去的纸巾、胡乱地擦了把脸,跌跌撞撞地滚到了地上,去摸放在一边仿佛被遗忘了很久、也隐形了很久的收纳篮。 影山的脑子还有点没转过来,被放开的时候手还本能地往前一伸,想要找回那柔软而温凉的触感。照朝已经接起了手机,背对着床的方向说着什么,奶茶色的卷发披散下来,柔和的颜色和微卷的弧度仍然是记忆中、仍然是他碰触过的一样的温柔,却固执地阻碍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把目光停驻在她膝盖旁边的收纳篮上。 这几天来照朝家都是为了补习的,说是为了集中精力,正式开始之前她会让他们把手机交上来,连同她自己也没有特殊待遇地以身作则。她接起来的是平时对外的智能备用机,拿来专门联系朋友亲人的金属灰色翻盖手机还老老实实地躺在收纳篮里,旁边那只海蓝色的是影山自己的,而另一边还有一只浅黄色的,应该是属于—— 在手机主人的名字脱口而出之前的一秒钟,嗯嗯啊啊地对着话筒答应了两声的照朝突然转过身来,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真的像是丰水期的湖水般还盈着没来得及擦干的泪水,对着他们不知道谁丢下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比萨到了我现在下去拿”,便仿佛丢了魂一样地冲出了房间。 影山怔怔地盯着那个娇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地下楼去了。直到再也听不见他才沉默地收回视线,五指开合,攥了攥被泪水打湿的手,又缓缓地张开。 被托在掌心的小黄鸭发圈还留在那里,在他的手上显得尤其的小。影山一圈一圈地把和小黄鸭一样颜色的明黄色橡皮筋松松地缠在手指上,又一圈一圈地拆下来。 ……上一次与他擦肩而过的照朝,那双强忍着的迷蒙泪眼,倒春寒里漫天的飞雪。影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包括即使给他机会再重来一次、却仍然不会改变的选择。 整只手都被泪水染得湿漉漉,就好像那滚烫的热泪的温度还残留在手上。纸抽包装的图案在视野里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胖乎乎的浅黄色小鸟有着圆圆的红脸蛋和一撮卷起的呆毛,是照朝喜欢买的卡通联名款——影山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想要拽两张纸巾擦擦手,指尖碰到塑料包装上的小胖鸟的前一秒,那包纸巾却被人拿走了。 从刚才开始就被影山一直忽略的名字,沉默着为照朝递上纸巾的人,像是补习开始之前照朝从外面拎进来、说着稍微缓一缓再吃所以在小矮桌上东一个西一个、仿佛无处不在的、散发着水果清香的蜜柑,无处不在地彰显着存在感。额头上的退热贴好像已经失去了作用,只有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化学合成的柑橘香味,和真正的果香混合在一起,就像是此时此刻轻轻开口的、熟悉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还要继续装傻下去呢。” 声音不大却宛若炸响在鼓膜上的惊雷,影山猛地抬起头。日向翔阳就在那里,坐在床边,身上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乌野排球部运动服,脸上难得地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天赐良机一般的巧合。他的搭档坐的位置是在房间顶灯的正下方,整张脸都被笼罩在倾泻下来的光线之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几乎被照得没有一丁点阴影—— 照朝房间的灯是被茉莉婆婆找人特意设计过的,手术室的无影灯就是这个原理,通过增加照射光源来淡化影子,前几天照朝帮着他们两个捋理科知识点的时候提到过——影山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自己会想到这种事情。橘子头少年的手里举着那包被他拿了个空的纸巾,和包装上呆呆的红脸蛋小鸟一起定定地望着他,连语气里也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和温度地,平淡地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