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有任何用处,比如三十四天前居住之旅店房间地毯的材质与图案、印/尼那间旅馆一楼至二楼有十五层台阶、二/十/年/前买下的那盏台灯灯罩有四十七根金黄/色穗子……她并非幻术师,无需通/过这些数量巨大但正常人根本就会直接忽略的无用记忆来布置幻境,因此这些并不会起到任何卵用的鬼东西最好还是忘掉,以免空耗大脑性能,偏偏属性提升之后还忘不掉,那也没办法,只能找个角落放起来了。 半个月前的某次冥想中,往昔历历在目,鲜明如同现在,静待逐一收拾拣选。忽然之间,如水落石出一般,一个疑问陡然浮现。 ——谁是我?我又是谁? ——那个软弱平凡天真无知的富家少/女,她是我吗? ——那个心志坚韧机警敏锐的正义侦探,她是我吗? ——那个绝望挣扎迷茫哭泣的孤独灵魂,她是我吗? 心灵识海之中,李/明夜审视纷纷扰扰、浩如烟海的记忆,感到了与自己新生于斗兽场之时一样的迷茫。她找不到答/案。当她回首斗兽场中经历的诸多腥风血雨,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所有抉择,其中多少源于富家女,多少源于大侦探,多少源于那个在无数黑夜里哭泣却流不出眼泪的绝望幽魂。然而它们混杂在一起,像混沌的灰,分不出具体的颜色。 这一刻,她认不出自己。 对于一名法系角斗/士而言,自我认知的迷茫所带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这意味着对自身存在的否定。如果李/明夜是个普通人,那她可能想想就罢了,最多也就得个精神病,当然也有可能成为哲学家。但她是一名角斗/士,还是一名法系能力虽为副业,却比许多同阶人/士的主业还要强一些的角斗/士……这下乐子就有点大了。 当时(即李/明夜经历中的半个月前)的李/明夜人在美国。她在苟/延/残/喘之际及时磕了一瓶白塔药剂,接着强打起精神花了一晚上跟美国人解释自己的魔力暴/动,除此之外,她还额外赔了那间旅馆好大一笔钱。 用真武堂角斗/士的话来说,李/明夜是在冥想中走火入魔了。幸/运的是,由于她第一时间搞出了大动静,及时从走火入魔中清/醒过来,入魔程度还不算太深,而且她本身意志的顽强程度也令人咂舌——正如文森特所说,她有一颗刀枪不入的黑心——她便以意志力强行封/锁压/制魔念,使得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当然,疑惑仍在,魔念犹存,维持这种状态不仅很累,而且难以持久。意志的封/锁终究会随时间减弱,偶尔也会有封/锁不力的时候,比如刚才,比如……梦里。 自从半个月前,李/明夜一旦入睡,势必做梦。大部分时候,她梦到的是缤纷缭乱的回忆,如同时光倒流,认知蒙蔽,再度成为每一个过去中的“自己”。有些时候,她能从“自己”中挣脱出来……于是记忆如雪崩般坍塌,她来到一片苍白纯净的荒原。这片荒原她并不陌生,她新生于此。 然后她看见了陌生的事物,那是一堵高墙。 说是墙,其实并不恰当。它骤然地横亘在她的视线里,上下左右皆是没有边际,像世界的尽头或是开端,一切都于此戛然而止。它并非由砖石所造,而是某种难以明确界定的材质,像是水晶或是玻璃般冰冷莹润,却又并不透/明,有着比巨石或是钢筋水泥更加浑厚有力的质感。可是它伤痕累累,裂隙丛生,仿佛被时间或是命运狠狠地摧/残过。每一次见到它,它都比上一次更加的沧桑与疲惫。 李/明夜望着这堵不堪重负的高墙,她意识到一旦它崩塌,世界也将随之瓦解。她知道墙的另一边是什么。 一般来说,强到一定程度的精神系角斗/士即使入睡,思维意识依然不会失控,故而他们很少像普通人一样频繁做梦。若是真做了梦,那大部分情况是他们在清/醒地意/淫,比如福克斯想起李/明夜时就会去睡觉,然后便梦到自己穿越回休斯顿虐/杀李/明夜;或是感知到某种玄妙的征兆,比如福克斯梦到自己在休斯顿时被李/明夜干掉,接着听说影盟刺杀失败这一消息。总之,排除意/淫那部分,精神系角斗/士的梦具备别样的意义,通常意味着某些碍于个体局限而无法觉察的征兆。若是强者的梦,则几乎可以视为预/言。 对于李/明夜而言,征兆已经十分明显了,明显得任何人都能猜到。她叹了口气,将切块的奶酪、核桃、圣女果与洋葱拌到一起,转手开始调沙拉酱汁。考虑到靳一梦不大适应咸味的奶酪,而菲达奶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变成甜的,她索性往酱汁里加了更多的红酒醋与细盐,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使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平静地想着,“必须尽快认清自我,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我即便侥幸不死,也会变成疯/子或者傻/子。不过再撑七天应该不难。如果从阿萨神域回来之后,问题依然存在,就立刻将精神属性提升至80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