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然没有当坐骑的自觉,遂毫不犹豫地将他抖落下来,反身压住男孩瘦弱的躯体,照着他的头脸一通狂舔,小詹姆惊笑着去推这只沉重的大狗……靳一梦坐在床边,支着下巴看着这一人一狗闹成一团,脸上渐渐融开一丝笑意。 当二人打算入睡时,小詹姆已经能够坦然地躺在靳一梦的身旁。他在黑/暗中凝望靳一梦模糊的侧脸,终于有些犹豫地唤他:“大人。” “嗯?” “您知道,您和夫人并不真的是我的父母……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我也不明白,是她挑中了你,别忘了在今天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我想她应该是从你身上看出了一些值得托付的可取之处……我对我老婆的眼光有信心,你也应该有。” 小詹姆默默地点头。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轻声说道:“夫人让我扮演另一个人,可是我毕竟不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扮好。”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小詹姆·科蒂这个人,你要扮的是你自己。”靳一梦淡淡回答,“只要记住一点——今天之后,你是我儿子,这就行了。我儿子想活成什么样,由他自己说了算。” “是,大人。”小詹姆应道,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哭了起来。他努力压抑自己的哭泣,抽抽噎噎地说:“可是我很想我的父母……我真正的父母,我记得他们。今天之后,我就得把他们忘掉吗?” “恐怕是这样。”靳一梦平静地如实回答,“想哭就哭吧。”他起身找到水盆和毛巾,放到床边。 小詹姆又哭了许久,久到靳一梦不得不再次把布莱克召唤出来哄孩子,在毛/茸/茸的大狗的安抚之下,小詹姆终于恢复了平静。他抱着布莱克的脖子,忽然有些迟疑地对靳一梦说:“大人,我感觉您并没有对夫人的逝世感到悲伤……难道您就不想她吗?” “我很想她。”靳一梦把小詹姆的花猫脸擦擦干净,接着把二人一同塞/进了厚厚的毛皮里,“但我并不觉得她有离开我。她在天上看着我呢,只要我想,随时能跟她重逢。” . 这场战争由靳一梦而起,但到最后,他却没有看到这场战争的落幕。 维克托采取了围城这一常规方式来结束这一战,这无疑是消耗最小的方式。在围城持续期内,恐惧与绝望会逐渐凌迟卢西恩军/队的战斗意志,更何况狼王麾下对其主上的忠心本就所剩不多,这使得围城的效果事半功倍。很快,卢西恩便不再放军/队出城作战,因为这意味着徒劳的损失——那些军/队不是被杀死,就是直接投降。 在围城持续期内,长峡境内的城池一座接一座地投降,以至于某一段时间中,投递降书、赦免状和委任状的信鸽竟然成了比乌鸦更为常见的鸟儿。早已被征服过一次的索斯/诺克城成为了唯一一座尚在坚持的城池,狼王最后的领土。提前锁定胜利的维克托国王甚至不急于结束这一切,甚至靳一梦都能感觉到他的享受,他在用这种类似于凌迟的方式玩/弄和羞辱自己的敌人,如果此时卢西恩开城投降,他反而未必会感到高兴。 可是卢西恩仍然在坚持。这或许是他一贯的坚忍使然,又或许他另有筹码——月圆之夜又快到了。然而靳一梦却等不了那么久,他的时间已尽。说来也是奇怪,在他付出了如此巨大的精力与心血之后,他一想到要离开,只因对此地无甚归属,心中竟然毫无留恋。“詹姆·科蒂”的身份就像一件外衣一样,轻轻/松松便被他脱/下,即使这份经历再复杂跌宕、波澜起伏,顶多是一件厚重的羽绒服而已。 于是他就在一个普通的夜晚离开了自己的帐篷,然后再也没有回去。在他身后,由营火组成的星辰之海璀璨依旧,黑夜仍在持续,传说也没有结束。 在他彻底离开之前,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夜空。夜空深邃、博大而静谧,那些旷古的星辰与明月正在俯视地上的他,在他与它们之间,是亿万年的光阴。 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经历似流水一般从他心头淌过,最后化作心灵识海中的一点尘埃,沉到最深处。“该回家了。”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