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残酷,且极为持久,从一开始面对面的搏杀到后期的溃退与追逐,死亡从未缺席,在很久之后,长峡人依然能从新长出的青草中嗅到鲜血的味道。被狼血所玷污的土壤贫瘠了许多年,人们一致认为这是狼王怨恨的诅咒——那野兽与奴/隶之王即使永归幽冥,他的意志也依然在持续地诅咒每一寸被夺走的土地,与土地上生存的每一个人。 此时的索斯/诺克城外,联军营帐一座连着一座,如春雨后迅速新生出的庞大菌群,毫不客气地彻底覆盖四野。夜幕降临之后,人们点起营火,无数火光在夜空之下闪耀,如同倒映的繁星之海。终结的一战即将到来,它的脚步比士兵的磨剑声更加清晰。 . 夜风轻柔地吹拂,细润如雾的淡雨在靳一梦脸上化开。 通往王帐的路上有许多营火,不少人正在火堆旁谈笑,他们在提前讨论这一场十拿九稳的胜利。在几天的并肩作战之后,长峡人与匈牙利人相处得极为融洽,每一个人都乐于跟陌生人分享喜悦。当靳一梦路过时,有人举着酒杯高声邀请他加入,他停步看了那人一眼。后者在同伴的提醒下迅速认出了他,顿时酒意全消,诚惶诚恐地连声道歉。 作为唯一一个穿得非常不像领主的领主,靳一梦身上的盔甲是深灰色的,这是钢铁最原始的颜色,没有任何釉彩雕刻的华丽装饰,唯有战争留下的剧烈痕迹。靳一梦早已习惯被人误认为普通骑兵,而且他对待下属虽然颇为严厉,却也没有架子大到会将普通士兵的邀请视作冒犯的程度……不过近日以来,许多人都不敢在靳一梦面前展/露笑颜,这并不是因为他如今如日中天的声望与显赫强大的战绩,而是因为他的失去。 卡洛城子爵在战争中失去了守备队长弗朗索瓦兹爵士与侍卫队长托雷斯爵士,不过打仗本来就要是死人的,出色的勇/士从来都死于兵刃,而不会安眠于床榻。真正令人同情的是科蒂夫人的死。所有人都知道科蒂夫人死了,而且是因急病猝死的,据说是因为这位女巫过/度使用了对人类而言太过强大的魔法,这将她年轻的生命燃/烧殆尽。卡洛城人哭泣着哀悼深受敬爱的领主夫人,但没有人比领主的哀悼更加沉重,自从夫人故去,他再也没有笑过。 ——其实老/子原本就不怎么笑,靳一梦心想。他尽职尽责地为那几个死遁的同伴表现出哀悼,同时深深压抑住内心对文森特他们终于能与烟草和热水器重逢的羡慕嫉妒恨。当然他现在也确实不大开心得起来,与爱人分离这么久,思念早已积累得沉重无比,他着实是归心似箭,恨不得卢西恩立马就死。 这一次历练实在不怎么样,我们明明是一起来的,结果一直在搞异地恋……回去以后一定要往喷泉里扔个金币转转运。靳一梦在心中郁郁不乐地抱怨,随即想起自己上次历练末尾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封/建迷/信果然是狗屁!不过他还是决定这次要扔两枚金币。 不论怎样,事总要办,戏还得演。靳一梦在庞大如房屋的王帐外求见维克托,话音还未落,便听见里头叫他进去。靳一梦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希望维克托会喜欢他提出的请求。 “你希望我赦免你的私生子的庶出身份,并且赐予他你的姓氏?”维克托有些惊讶。 “是的,陛下。”靳一梦说道,“我打算把这孩子立为继承人,但他是个私生子,所以我来请求您的恩典。” “继承人。”维克托重复了一遍。这一回他凝视着靳一梦的眼睛,“我认为你完全不必这么急着立下继承人,子爵大人。你还很年轻,战功赫赫,声名远播。‘不败的’詹姆·科蒂!你的名头能让卢西恩那些可怜的奴/隶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也许现在说这个有些不恰当,毕竟你刚刚遭遇了不幸,但等你从失去的阴影走出之后,会发现长峡有许多出身高贵、容貌美丽的年轻小/姐。我担保她们会很荣幸能够成为你的妻子,为你生下嫡出的继承人。” “不会再有科蒂夫人了,陛下。”靳一梦说道。这虽然是“詹姆·科蒂”的台词,却也是他的真心话。“我为您奋战至今,全都是因为她,我想给她安定富贵的生活,如今她已经不在了,我还是做个自/由自在浪迹天涯的佣兵比较快活。这一战后我将会告辞,但请您看在我为您赢得的所有胜利的份上善待我儿子,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 维克托起身踱步,他的话语和步履中充满了沉沉的怒意,“你曾宣誓向我效忠,詹姆大人。难道我没有尽到一个君主的义务吗?我以荣誉回应你的忠诚和英勇,以财富和爵位回馈你的每一场胜利!我本打算在战争结束后封你为河间伯爵,统辖河间四城!我会亲自为你挑选一名妻子,我和王/后将会出席你的婚礼。”国王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极为疲惫,“罢了,罢了!我曾经得到一个教训,赐予的金币及不上抢来的铜板。就在大营对面,那个如今与我为敌的肮/脏畜/生,我将他从贱民和奴/隶中提拔/出来,打算让他当禁军,可他却辜负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