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宇宙4第十二章 后来,她被带到了警/局的审讯室里。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市镇警/察局,这里通常招待一些下载盗版电视剧又交不起罚款的穷鬼、打架斗殴的平头百/姓与偷鸡摸狗的混混渣滓,顶多偶尔有一些抢/劫、强/奸、枪击(大多是误伤走火)犯,这都算是极其罕见的情况了,像是招待恶性谋杀案/件的嫌疑人,根本就是警/局自剪彩以来的头一遭。由于这个原因,她得到了极其“隆重”的招待,其内容包括粗/暴的喝骂、严酷的威胁、三四个耳光、腹部的一拳……以及含有种/族与性别这双重歧/视色彩的侮辱和轻度猥亵。 于是,当哥/哥见到她时,她着实是相当狼狈。寒冷与疼痛让她疲惫不堪,但每当她想闭上眼时,就会有人粗/暴地弄醒她。当门被推开时,她心中最美好的期待不过是一名律师,可是现实居然比梦幻还要美好。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审讯室内很快就只剩下兄妹二人。 哥/哥坐到她对面,盯着她红肿的脸颊,皱眉道:“发生了什么?” 她眼眶一热,别开脸哑声道:“我告诉警/察,我杀/人是因为幻觉,我把那些人当成了怪物。他们以为我想用精神病为借口脱罪,又实在找不到合理的动机,就认定我吸毒。我不承认,我说可以做检验……他们就打我。”她说到此处,终于放心大胆地委屈了起来,这一夜的经历涌上心头,化作泪水溢满眼眶,“哥,我害怕……我想回家。” 哥/哥叹了口气,握住她铐在一起的双手。他安静地注视她,直到她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回家的,中美没有引渡条例,更何况没有人在犯/下如此重大恶劣的罪行之后还能被遣/送回国,而且她既然愿意留在罪案现场等待警/察,便意味着她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好比去餐厅吃饭就一定要付钱一样。但是……她真的太害怕了。 道理这东西就只是个道理,它只值一张嘴,而绝大多数人在上下嘴皮子一碰的时候,决计想不到自己要为了践行它而付出什么。她生于和平盛世,又是书香门第富贵之家,物质与精神都极其富足,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令她知礼明信,于是她决定负责与赎罪,但与此同时,过于优良的家世也使她对接踵而来的一切严重地估计不足。 在她人生的前十六年,所见者俱是礼数周全、待人亲切之辈,这辈子所见过最严重的真/实暴/力,不过是坐车上学时路过某个街角,惊鸿一瞥间看见的打架斗殴罢了,其真/实感还不如动作电影。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暴/力”,那只是个名词……就像“死亡”一样,单纯的名词。 ——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新死之人的骨头是带点粉红的,看起来湿/润而娇/嫩;原来人将死时真的会抽/搐,就像极为剧烈的寒颤;原来一个蓝眼睛的人在被戳破眼球时,所流/出的浓浆状晶体是几乎透/明的,而不是像他眼球一般的白色或是虹膜一般的蓝色;原来人在被割破气管与颈部大血管之后,血液一开始会喷/射/出来,随后便会回落成涌;原来当血顺着那个大洞流进气管里的时候,人会被呛得发出“嘎吱”或是“嗤嗤”的声音……原来这就是“死亡”,如此的惨烈和丑陋。 ——当你注视着那两个曾经是眼睛的血糊糊的孔洞时,你首先会觉得困惑与不真/实,因为这实在是太轻易了。仿佛上一刻还是活人,你只眨了眨眼,他就在这一刻变成了尸体,就像某种虚幻飘忽的戏法。这种梦游般的不真/实感会持续好一会儿,直到某一刻,你才会突然意识到那竟然是真的,真的有人死去了。戏法变成真/实,褪去把人复活的魔力,一切不可挽回。 她的“某一刻”,是她在案/件卷宗上看到那两名死者资料的时候。哈夫斯·施密特与艾德·霍夫曼,前者是一个长着漂亮蓝眼睛的年轻人,笑容爽朗;后者是一名与她几乎同龄的少年,脸上有种腼腆怯懦的神态。当时她反反复复地看着这二人的资料,接着她开始发/抖和哭泣。 她低下头,再度哭了起来。哥/哥将纸巾盒递到她面前,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认真而仔细地打量着她,直到她感到疑惑,他方才说道:“你看起来……确实很像我妹妹。” 她愣住了。 “但你并不是她。”哥/哥继续说道。他站起身,椅子发出一声粗戛短促的冰冷吟叫。他低头看着她:“我妹妹与我共进晚餐之后,一直待在我隔壁房间里。当警/察上/门告诉我‘我妹妹因为杀/人而被抓入警/局时’,她正在睡觉。”他皱着眉,似乎在为当下的情景而感到困惑。 “……你说什么?”她奇怪地看着他,因为太过震/惊而一时无法/理解其内容。 哥/哥摇了摇头,转身向门口走去。她愣愣地看着,虚弱地嗫嚅:“……哥?” 哥/哥停下了:“我可以给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