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
> 应遮穿好长衫走过来,从镇纸下将宣纸抽出,递给邬苗:“这是明日课上要教的内容,我怕忘记,就想趁睡前写上一遍。” 他语气平淡,神色与白日里并无两样,只两只耳朵依旧通红。 神庙里的学堂开课已有半月,应遮每日上课,前一晚睡前都要把这日要教的内容写上一遍。 邬苗只是好奇,倒不是真心要看。况且这一张纸上的字都这么小一个,只消一眼,她爪子都麻了。 她摆摆手不接,继续打量屋子里的摆设。 “这张书案,看着眼熟,是我送你的?” 应遮回头又将纸压在镇纸下,点头道:“我托了虎妞,帮我从庙里拿回来了。” “虎妞?”邬苗惊讶,“她可懒了,你竟然能使唤动她?” 应遮笑:“使唤不动,是免了她一日功课的功劳。” 说完,顿了顿,忍不住问:“山神怎么这么晚过来?” “路过,看到亮灯就来看看。” 邬苗一边说话,一边四处伸手乱动。她闲不住,见屋子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玩耍的东西,就伸手把窗户推开。 屋檐宽阔,挡住了湍急的雨点,才不至于叫这纸糊的推窗被雨水打湿。 望着外面黑糊糊的一片,邬苗道:“书生,你会想家吗?” 雨声哗啦啦啦,风裹着清新的凉意吹进来。 应遮摇头:“我已经没有家了。” “啊?”邬苗皱眉,转过身子看站在他旁边的书生,疑惑:“不是说凡人不都是有家的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这样的问题,按理来说十分冒犯。 可应遮并不生气,甚至十分耐心地解释:“我生来也是有家的,只如今父母亲人皆亡,我一人自然也就四海为家了。” 语气虽然平静,可听着却有无尽的萧瑟之意。 邬苗再迟钝,也知道自己问到了人家的伤心事。 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别人,眨眨眼,目光停在灯架上燃烧的烛火上,装作不经意地转移话题,“明天你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了。” 应遮抬抬眉毛:“?” 邬苗道:“明天那位赵公子就该来山神庙了,等他来了,你也不用深更半夜还要写那什么东西了。” 与南阳县土地楚逍约定的半月之期,就是明天。 应遮听完,明白过来,扑哧一下就笑出声。 邬苗不解,“你笑什么?” 应遮忍住笑意,定定望着她:“山神说得是,等赵公子来,我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他的眼睛弯弯的,像两片月牙。 眸子映着烛光,叫人一眼望过去,就只觉心头滚烫。 邬苗手里攥着衣角,全身毛孔都仿佛张开,心脏砰砰直跳。 怎么回事? 奇怪自己此时的反应,邬苗捂着胸口,整个身子都呆住了。 “山神?”见她不动,应遮伸手晃了两下,“邬苗?” 听到声音,邬苗猛地回神,急喘一口:“什么?” 应遮疑惑:“你怎么了?” 然后伸手,似乎想探探她的额头,却被邬苗一把推开。 “我……我好像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我会叫虎妞他们,早点去把那赵公子接回来的。” 说罢,直接化成原型,跳窗而去。 雨已经变小,落在瓦片上,淅沥淅沥的响声在黑沉的夜里越发显得寂静。 应遮站在原地,望着那扇摇摆不定的推窗,皱眉。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