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安

当日余下的半天，二人去向客栈老板打听了进入死亡之谷需要做的准备。拉希德似乎对他们做出这个决定早有预料，莫里斯则是一脸震惊。

不过，在这两个人的帮助下，他们倒是很快凑齐了装备。

拉希德说，赫墨拉城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入过死亡之谷，不过十多年前，最后一队来自环网的研究人员曾经下榻在他的客栈。他回忆起当时那些研究者的随身装备，让他们找来两身热力服、信号增强器、随身电力供应系统和大量照明设备。

莫里斯如同技术内核的人工智能一般，如数家珍告诉他们从哪儿能弄到这些玩意儿。两人绕赫墨拉城跑了半圈，便凑齐了拉希德说的装备。

除此之外，尤里森还储备了两把回旋脉塞和便携核子武器，让他们的电磁车如同一座移动的武器库。而安娜则从餐室搬来了不少干粮，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一去需要多久。

当天晚上，当倪克斯女神的裙裾刚一笼罩住散发着光华的天空，安娜就躺到了床上，看向窗外的一团浓黑。

他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出发，趁着清晨，空气中还未酝酿出灼人的热气，穿越赫墨拉城与死亡之谷间的无尽旷野。

为此，她本应尽早歇息，而此刻，她却遥想着远处一如赫墨拉城中的黑夜般沉默的裂谷，难以入眠。她看过的那些关于锡安人的全息影像此刻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眼前，让安娜仿佛身处一场幻梦之中。

这场幻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安娜神情恍惚地坐上电磁车，看向窗外进入赫墨拉城后就一成不变的风景。

直到电磁车沿着老城路驶出夯土围墙上的城门，城外尚未消散的风中夹杂的沙砾在低空飞行的电磁车上撞击出“啪嗒”声，视线随着一望无尽的红土沙漠和岩层消失在涌起浓雾的地平线处，安娜终于清醒过来。

出生于下城区逼仄的蜂巢式住区里的安娜，第一次身处如此广阔的天地间。伴随着窗外的风啸声和电磁车引擎经过滤音器的微弱轰鸣，赫墨拉城很快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浩渺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安娜与尤里森两人。

电磁车提到极速，从赫墨拉城到死亡之谷只需不过三个小时，随着太阳升起，凝结在空气中的干雾散去，那道孕育黑暗的裂谷逐渐出现在了安娜视野里。

出于期待和恐惧的种种复杂情绪翻涌在她心间，让她难耐不已，紧张地盯着前方。而就在面前那块苍白的沙土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那是——”安娜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尤里森赶紧按下制动按钮，电磁车堪堪在半空中停下，缓缓降落到地面上，湍急的气流席卷起周围的白沙。

待尘埃落定，安娜看清几十米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他一动不动，手里持着一根枯藤制成的手杖，面对着他们。

“锡安人。”尤里森念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不确定。安娜默默握紧了腰间的神经击昏器。

“我们得下车去。”尤里森说着，率先打开车门走下去。

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已经离死亡之谷不远，即便步行也可以在一小时内到达悬崖边缘。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进入锡安人的领域。

即便他们的电磁车上携带着能将整个部落夷为平地的装备，安娜依旧心怀忐忑。她打开车门，站在电磁车一侧，看着尤里森往前慢慢移动，开始靠近那个锡安人。

而锡安人依旧没有动作。

“我们没有恶意，”尤里森大声说道，“我们是来调查一桩案件的。”

他说着，一步一步向穿着黑袍的人走去。可他还没来得及细说下去，锡安人突然用手中的藤杖击打上地面。尤里森停在了原地，他在距锡安人还有十几步的位置，看着他将手杖举起，指向后面的安娜。

安娜看不清远处那人的面容，只觉得一道炽烈的目光打在她身上。太阳升起到半空，她一直注视着前方的双眼有些发酸，刺目的阳光让挡住她视野的黑色身影变得模糊。

“我是曙光女神的子民，来自旧地，”她听到自己说道，“我们要来找一个叫威廉·弥尔顿的旧地人。”

她用尽了肺里的空气喊出这句话，一时间她的话语在空旷的荒野里回荡着，而锡安人在回声中转过身。他的手杖再次撞击了两次地面，随后开始向前迈步。

安娜意识到，这是在让他们跟上他。她于是奔跑起来，赶上前方的尤里森，与他一同走在锡安人身后。那人步速极快，几乎是在地面上飞行，安娜得小跑起来才能跟上他。

三人沉默着走出了几百米，她依旧没能看到锡安人的面孔，仅能凭身形判断这是个男人，头发短而蜷曲，个头与她差不多高，身上的粗布长袍与城中信徒所穿的相差无几。